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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苾儿·上

    珠帘长难卷,待新雪漫漫扬扬又覆旧土,偶得灯烛爆裂之声,只映璧影成双,暖炉消帐中苦寒。李瑛枕在赵蕴肩头,宛若交颈鸳鸯,极具亲昵。平远公主纡尊降贵,便有天大的委屈也该开解了,他索性让赵蕴坐在自个儿腿上,低头看她,听她琐碎地讲了些入宫为宁妃献舞乐、逗猫儿的趣事。
    “母亲先前不喜胡乐,但我让慕…府中乐工重新编排一曲献给她后,近日听闻她时常唤人奏乐。”赵蕴摸着他发尾,听到他咚咚仍响的心跳,方觉这尊白瓷似的易碎之物得了人魂。思来亦有趣,此二人俱是害怕眼前人失了魂的颓靡模样,可从未想过自己越贴紧,却越是推入万劫不复之境。
    她缓声说了许久,接过李瑛递来的热茶汤,猛灌一口被姜味辣得皱眉撇嘴,也令李瑛奇道,这姜茶是夔州岁贡,如此不对她的胃口,难道是火毒还未解开?未待他问,门外有人言,“殿下,上回宁太医说近日即便是祛寒,也不可贪图炉炭暖意,身体虚不受补,要慢慢地补进阳气。”
    她竟是要忘了慕容隐候在雪中多时,回廊内呼呼的穿堂风,受着许久不是滋味。见她这副模样,李瑛难免醋意横生,又怕吃味会令赵蕴以为他杀心未消,唯恐她再疏远,替她揉着坐麻的腿脚,拎起她的狐皮氅示意送她回府。赵蕴心道,这回算哄好了。她好了伤疤忘了痛,还道李瑛心性并不乖戾,无非是没有容人之量,她以后不在他眼前提外头的野花野草便是。
    “我看你的脸色才是需要补补,快和小时候一样白,我还总以为你是抹了粉去太学,从前惹出过笑话。”赵蕴抚着他脸颊,踮起脚以额贴近他,众目睽睽之下难免显得逾矩,只独得是赵蕴才这般胡闹,听她一本正经道,“你身上倒不冷,暖手炉似的,好生歇息才是。”
    此举如烧火,李瑛面上立即生出微红血色,直愣愣地被赵蕴以不便见风为由,留在原地目送她回隔壁府邸。便是听到赵蕴出了门站住,悄声命那胡人自己掸去雪尘,他仍如梦似幻。直至一身着道袍的女子环佩叮当,在他耳旁冷冷道了句,别看痴了四哥。
    “小妹,你何时来的?”
    “当然是殿下教你好生歇息,你二人耳鬓厮磨时。侧厢仆役说九公主被辣了嗓子,我便送些薄荷叶来。没成想,见着哥哥嫂嫂恩爱和睦,我也放下心来,总不算辜负阿母所托。”李三危言语滴水不漏,面色却冷硬。她久居山间,耳力修炼极佳,听闻赵蕴一行人离了公府,复又沉声道,“我这个亲妹劝你廿八天,不若平远公主的几句话,心病便药到病除。”
    “想来是我不懂殿下的劳心苦神,本是觉得她年岁尚浅,若有什么事都该是我多照拂料理。但她早已及笄,并非稚子,而我又怎可占着幼时情谊,别有所图。”
    “四哥糊涂!殿下不光是你的青梅竹马,你更是她的驸马,岂是他人能相提并论的?若求爱敬,焉能如此。”李三危一甩袖,远至将出稚川阁,转过头见李瑛双目出神,终是叹息而去。
    揭过此篇,众人只知李大将军的怪病好了,时常见他行走内庭,受天子召见。未曾想九公主竟染上他愁苦难眠的病,见天地睡不着觉,连带闹了慕容隐一通,令他将府中书画全都重新装裱,收归入库。年关将至,何处觅得有闲的画匠接手这摊大买卖,慕容隐在外兜兜转转几日,直觉风邪袭身,急得头昏脑胀。
    巧的是宫中贵人听闻赵蕴夜间惊悸的病症,又令太医宁徽登门诊治,慕容隐厚脸皮也蹭上两副方子,嗓音塞滞地谢过宁徽时,还被指点道,“慕容参军心火过旺,少饮为佳,遇事万不可急躁。”
    “宁神医真乃华佗再世,慕容隐早先便闻临安宁氏医术精湛,今日得见,才算真开了眼界。”府中奴婢向他讲的宁徽素来笑脸相迎,不似今朝满面的一筹莫展。慕容隐存了心思打听一二,宁徽也不多说什么,苦涩地笑笑,只与他小声道,劝劝殿下,近日再去看看宁贵妃。
    慕容隐暗自咂舌,冬至册封的贵妃,恰好前日一出登府哭情,人上之人有千八百的回转弯绕,只怕哪日绊死他自个儿,忙不迭去公主檐下通风报信。道她原是知悉透彻,尤其攸关李瑛存亡之际,不管她歪打正着,慕容隐从此更不敢低看,哪怕明白是她的恻隐之心。
    “恰巧慕容参军来了,殿下不妨让他来试试。”暖屋乳香,燃的是安神静心的料子,赵蕴软塌塌地倚着澄星,见慕容隐便招了招手。
    “这狼牙如何取下,我想拿琥珀赤珠金银重新组成一串,这绳结却绞不断,解不开。”赵蕴将金剪掷在绣筐内,连日少觉多梦,教她举止形容更随心所欲,拽住慕容隐领口,“你送的东西,和你人一般难缠。”
    “殿下还留着那狼牙?”
    “旁人的心意,自然不好随处丢了。”
    想起她行事昭然,对那李瑛的拳拳爱慕之心又岂止是丢了?谁知她今日有心,明日说不定失了趣味,令宝剑蒙尘、经卷生蠹。慕容隐动容之余不免怅然,碧石般的双目泛起涟漪清光,情意殷殷,“殿下义重情长,能为殿下效劳,是慕容隐三生有幸。救命之恩、知遇之情,虽死而不能报!”
    “我不过是向来如此行事,并无特别。再者,我讨厌听这些虚情假意的鬼话,以后,切莫要在李…驸马面前作这套功夫。”她捡起手旁新洁未画的团扇,玩了会儿又觉乏味,便以扇蒙住他面,只露出那双绿眸,仔细盯着他道,“前些日去公府,见着他那眼神,你不害怕?”
    “承蒙殿下不弃,我倒不好总恃宠而骄。”眼尾上弯,笑意含情,慕容隐坦然道,“将军便是恨我入骨,也不好拂了殿下的颜面,我担惊受怕无妨,那稚川阁是清修之地,却令殿下觉得无趣。”
    他本不觉得平远公主府是个好去处,阿姐还为安王效力,大有赴汤蹈火之忠心。而他身份尴尬,近来却见赵蕴行事率真,性本善纯,继生思慕之情。但恐怕她只觉得我怪诞不经,当真与她自荐枕席不成?那日赠出狼牙,他不是瞻前顾后的仔细人,却也难料与承欢殿的小九是这般云泥之别。
    余下串珠画扇不需多表,而戴了那狼牙,赵蕴果真睡得酣甜许多。又有慕容隐旁敲侧击,趁着除夕家宴前,将府中册宝清点的珍品挑出几幅,她便去寻宁瑶讨赏卖娇,顺带捎上这回治她病痛的功臣绿眼猫儿。
    感觉我们起子又要出场了(唉叹气
    很会写坏男人但我很讨厌坏男人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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