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3章：告别

    虽然磕磕绊绊的，但韩旭还是跟方雨晴顺利的交换了联系方式，从这以后这两人就不像过去那样各自躲在餐馆的角落吃饭了，而是经常会坐在一起聊聊天什么的。刘华星觉得这也算是这家餐馆应有的作用：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密。
    这之后一切都很顺利，韩旭的剧本顺利的与好莱坞的某知名导演签约，版权费用是五十万美金加上百分之十五票房分成，韩旭大概可以从中先分得一百万左右的样子，足够他拿来改善自己的生活了。至少在电影正式发售的这一年内，他不需要担心钱的问题。
    剧本的签约还是非常顺利的，一方面是因为有“子非鱼”的联合署名，可以拿《御龙》来帮忙宣传新片，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剧本的风格一看就和刘华星的《御龙》如出一辙，也可以说是《御龙》的升级版。
    这让电影在宣传和炒作的时候，可以用到以前积累的名气，有这些优势在，很多大导演都愿意签下这个剧本，所以发展得才这么顺利。
    一切都好像太太平平，“生活”这次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猫，任由他们摆弄着。有的时候都让他们忘记了，生活并不总是一帆风顺，除了幸福和宁静之外，也有痛苦和悲伤。
    十二月二十日，刘华星的奶奶在睡梦中去世了。
    去世的前一天晚上，她还精神奕奕的和全家人一起吃了顿晚饭，抱了她的重孙子和重孙女，胃口也很好。然而次日早上，人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走的时候表情很安详，嘴角还带着笑容，显然没有感受到什么痛苦，大概在做着什么好梦吧。
    和杨潇潇在一起的时间太长，有的时候刘华星都忘记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痛苦的事了。
    当然，准确说来这其实并不算一件悲哀的事，他奶奶今年已经八十五岁高龄，以他们国家的习俗来说，这应该算是一件白喜事了。
    刘华星并没有读档回去改变这件事，因为刘华星觉得，虽然没有来得及告别，但这样没有痛苦的离开世界也算是一件幸运的事了，没有多少人能这么幸运。
    在读档之前，他奶奶是在他二十六岁那年因病去世的，在医院重症监护里呆了半个月，最后因为病情无法好转，刘学斌只能让医生放弃了治疗，去世的时候身体因为治疗已经破破烂烂。在那样的情况下看着自己的亲人状态越来越差是一种很痛苦的折磨，不管是对病人还是家属来说都是。
    这一次奶奶多活了四年，而且以这种方式离世，刘华星觉得，他可以接受。
    这天联系了丧葬人员将奶奶的遗体净身穿上寿衣，然后送到殡仪馆。也就是这天，刘华星才知道奶奶原来早就在几年前就已经为自己挑好了寿衣和遗像。
    按照他们这的习俗，刘华星要待在奶奶住的房子客厅里为奶奶守一整晚的孝，顺便接应那些前来上香的亲戚们。
    “星星……”杨潇潇从厨房里带着一盘三明治来到了刘华星身边，心疼的说：“吃点东西吧。”
    “嗯。”刘华星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接过三明治咬了一口，但是实在没什么胃口。
    “星星，你节哀，别太难过了……”杨潇潇抱着他的胳膊说，表情看起来比他还难过。
    “还好吧，我不算很难过。”刘华星淡淡的笑道，摸着杨潇潇的小脑瓜，“倒是你……怎么比我还难过呢？”
    “因为……奶奶好歹也陪了我们十几年啊。十七岁到三十岁，十二年多了。我还记得当你和你一起第一次去看奶奶的时候的情形，奶奶住在那个破楼房里。”杨潇潇说着红了眼睛，“一想到以后奶奶再也不能过来和我们一起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了，再也听不到奶奶的方言，吃不到奶奶泡的酸菜，我就觉得好难过……好像心里被挖空了一块。”
    “我知道……”刘华星在她额头亲了一口，长叹道，“我知道……但是生活就是这样的，随着我们不断长大，会有雨溪和沐枫的加入，自然也会有奶奶的离开。”
    “嗯……”杨潇潇吸了吸鼻子试图把眼泪憋了回去，但还是没忍住，眼睛一闭眼泪就顺着脸颊滑落了，欣长的睫毛轻轻翕动着。
    刘华星帮她拂去了眼泪：“所以我以前总是告诉你跟父母说话要仔细斟酌，否则有一天当他们突然离开你之后，你就会在自己的余生永远被那些话折磨，痛不欲生。”
    “嗯……”杨潇潇抱着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口深呼吸了一次，让自己平复下来。
    “我突然有点想我外公外婆了。”杨潇潇擦了擦眼泪说，“好久没去看他们了。”
    “先给他们打个电话吧？我把我的三明治吃了。”刘华星在她湿润的眼睛上亲了一下。
    “嗯，你等等，我马上回来。”杨潇潇说着，到一旁拨通了她外公外婆的号码：“喂，外公？没什么，就是想你们了。过几天等星星守孝结束了，我就带雨溪他们去看你们……”
    刘华星扭头看了看烛台上奶奶的遗像，照片上的那个老太太笑得特别慈祥和富态。
    仔细想了想，刘华星觉得自己这次确实没什么遗憾，至少在奶奶的事上没留下什么遗憾。他们一家人都好好的照顾了奶奶，没有让奶奶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养老院，虽说去世的时候家里人也不在身边，但是去世前的一天晚上和家里所有人一起吃了饭，抱了她最喜欢的重孙子和重孙女。
    而且这些年刘华星也尽心尽力的照顾到了奶奶，带着奶奶去了很多地方玩，也吃了不少好东西，以老一辈人来说，应该算是过的相当幸福了。
    “老公……”杨潇潇打完电话，回到了刘华星身边搂住了他的胳膊。
    “奶奶这张照片照的真好，看着很慈祥。”杨潇潇看着桌上的遗像笑道，“我觉得星星你已经尽孝了，这世界上没有几个孙子能做的比你好了。奶奶她一定也很幸福的……”
    “她很幸福吗？”刘华星笑了：“你知道，我在追求自己的幸福时，想找一个自己爱也爱自己的人，想追求心灵和肉身上的享受时，我总是会忍不住想到，自己的父母、爷爷奶奶当年也像我这样，想要有一个幸福的人生，只是那个年代并不容许。”
    “因此，我怎么也无法只是自己一个人过的幸福，我觉得那样太自私。我幸福的时候也想自己的家人和自己一样幸福，而自己的家人也幸福的时候我就希望其他人也能和我们家的人过得一样幸福。”刘华星说着，长叹了口气，“如果每个人都能过的幸福该多好啊。”
    “奶奶她很幸福的，连离开的时候都是笑着离开的……”杨潇潇握着他的手说。
    “希望吧。”刘华星笑了，“奶奶是从旧社会过来的，年轻的时候给地主家当苦力，做了很多苦差事。后来新中国成立了，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那时候国家穷，连吃肉都是一种奢求。比起我们现在的生活差了太多，有的时候我会觉得很愧疚，在先人们的努力下自己才能过着这么优越的生活，但那些先人们却永远都体验不到这些幸福了。”
    “你不是帮助了很多人了吗？”杨潇潇笑着摸了摸他的脸，“我是觉得，就算是平凡的小日子，也有他们平凡的幸福。”
    “嗯……”刘华星搂住了杨潇潇的肩膀，让自己的脸枕在她的小脑瓜上。
    “困了吗？都凌晨两点了。”杨潇潇心疼的问，刘华星摇了摇头：“有点累。”
    “那你靠着我休息一下。”杨潇潇按着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还好有你在……”刘华星笑道，“不然一个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撑过去。”
    “哼哼，我是你老婆嘛。”杨潇潇笑了起来，“我们就是要互相依靠，互相支持，一起度过难关啊。结婚的时候不是都这么起誓了吗？”
    这时候，又一名刘华星看着有点眼熟但叫不出名字的街坊过来上香了。
    刘华星于是起身迎接，简单客套了几句，然后陪同客人一起叩拜上香。
    把人送走，刘华星又回到了灵堂前，和杨潇潇一起依偎着坐下。
    “你知道我爸并不是我奶奶亲生儿子吗？”刘华星撸着杨潇潇的辫子说。
    “不知道，你没有跟我说过呢？”杨潇潇有些惊讶的问，刘华星笑了：“我奶奶年轻时因为有一次大冬天下到没过腰的水里干活，身体受了寒，失去了生育能力，腰和腿的病也是那个时候落下的。后来我大伯和二伯的母亲就把我爸过继给了我奶奶，所以我爸是家里老三。”
    “哎，这么一说倒确实……我们回老家的时候，你大伯和二伯都没有叫你奶奶‘妈’。”杨潇潇这才想起来。
    说着，刘华星摸着杨潇潇的脑袋意味深长的说：“所以我总说，没有血缘关系也无所谓，只要真心爱你，关心你的幸福的人，就是你的家人。就好像我和你，就好像奶奶和我们。”
    “嗯……”杨潇潇点了点头，然后叹了口气：“会好起来的……”
    “我总记得我小时候，我奶奶只打过我一次……那次我干了什么来着，不记得了，奶奶把我按在板凳上打屁股。当时比起难过更多是惊讶和生气吧，因为那么大了奶奶都没有打过我……”刘华星和杨潇潇说起了他小时候记忆中的奶奶。
    两个人这样聊着，时间也一点点的过去，很快就到了早上四点。
    “你困了吗小草莓？”刘华星轻抚着杨潇潇的秀发说，“你可以去里面睡一会儿。”
    “不……我要陪着你。”杨潇潇倔强的说，“你都没有睡，我一个人也睡不着。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睡得安稳，你让我一个人去睡那张床，我宁愿在这靠着你睡会儿。”
    “那好吧。”刘华星在她额头轻吻了一下，“每个人迟早都要告别的……”
    “可是我不想和你告别……”杨潇潇挽紧了他的胳膊说，“我受不了没有你的世界……只要和你在一起，哪怕一起下地狱我也愿意。”
    “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呢。”刘华星轻抚着她的后脑勺，“但是我们的父母们都在慢慢变老，他们也都是快六十岁的人了。把每一天都当做明天就要和他们道别的方式来过，不要在那一天到来的时候让自己感到遗憾……虽然这样说好像有点不吉利。”
    “我知道你的意思。”杨潇潇莞尔道，然后打了个呵欠，“星星，我靠在你身上眯一下。”
    “嗯。”刘华星应了一声，继续在灵台前守着，虽说这个时候已经不会再有客人前来上香了。
    这会儿，刘华星脑子里想的都是这次读档回来之后他为奶奶做的事，他不否认自己如果再用心一点可以做的更好，但是目前也已经做的很不错了。
    上辈子，奶奶去世之前也没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无非也就是喜欢和外人吹嘘一下她的孙子学习成绩多么好。但是后来随着刘华星来到高中再到大学……倒不是他变笨了，而是身边优秀的人越来越多了，他终究只是凡人，便被周围的人掩盖了光芒。
    因此，他奶奶到最后连这么点爱好也没了，所以性格开始变得孤僻，也不愿意回老家，儿子孙子都没太大的出息，让她总觉得周围的人都瞧不起她。但是这一世，奶奶逢人便对外人说他们家孙子多有出息，老人家脸上有光，回老家的时候也总是喜气洋洋的。
    此外，上一世奶奶去世前的一段时间一直抓着他的手看着他，眼中都是依依不舍。刘华星知道那是因为他那时候还没有结婚，奶奶担心他一个人在这世界上孤零零的。
    但是这一世他有杨潇潇这样一个爱他的姑娘陪在他身边，相信奶奶也不会再担心了。他不仅让奶奶看到了自己和自己心爱的女孩结婚，而且一直这么恩爱，还让她老人家抱上了重孙和重孙女。出去旅游的时候也总是带着奶奶，四处吃了不少好东西，看过了祖国的大好江山，所以才能带着微笑离开这个世界。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这次没来得及和奶奶告别吧，但是刘华星也不想再读档回去了，他怕会改变这个结局。
    “奶奶……”刘华星看着自己奶奶的遗像，合起双手闭上眼睛，“您一路走好，希望下辈子过得比这辈子更幸福……可以的话，下辈子再做您的孙子孝敬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