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十八章 斗法
看观主这么小心翼翼,又是杀劫又是猜谜又是遮掩,阴恻恻的仿佛某玄天剑意,李凡就知道,这次十有八九,是要去打玄门了。刚才观主更是指名道姓得,直白讲了‘七友’中五人的跟脚,提到智慧法王和圣火也并不避讳在意,但剩下最后一人的身份,却是提也没提,猜也不猜。
显然,并非是观主算不到,反而是已经有所推测了吧。
其实李凡也差不多猜到了,衡山呗。
南宫无怖已经被镇压了,其余几个带头的也是死伤殆尽,纷纷出局。而观主并没有真正继承到南宫无怖的遗产,反而从始至终遭到防范和打压。
从神教目前的行动来看,也更多的是军团在背后出谋划策,打一套自己的战术,和南宫家并没有战略上的配合,也没有看到那个‘失踪多年’的智慧法王,指挥‘七友’的力量,策应配合神教的行动。
那么再从南宫家对衡山多次跪舔,显而易见了,事到如今,真正继承了当年‘南宫七贼’的遗产,接替了南宫无怖,执掌这造反集团的扛把子,必然是那个‘第七友’了!
此人具体是谁或许还不好说,但有一点很确定。
这个‘第七友’,如今必然藏身衡山的高层!
不,也不一定是‘藏’!很有可能,对方本来就是名正言顺的衡山弟子!
毕竟当年南宫无怖,也一样是在墨竹山,在衡山眼皮子底下,起事造反的啊!
没有衡山的默许,还轮得到峨嵋大老远赶过来降妖除魔?不,应该说在降临发生之前,南宫无怖团队的势力能壮大起来,就已经很有问题了!
就算还不能以这猜测指责衡山,但以老玄门办事作风,安排一个卧底到南宫无怖这个匪首身边,简直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啊!
再考虑到衡山‘一统天下的大志’,甚至阴谋论一点,把南宫无怖集团,看作衡山刻意扶持起来的‘第二仙宫’,其实也未尝不可吧!
只不过,大概天降一个千面仙人这种展开,也确实有点超出衡山道主们的想象范畴了,所以衡山对南宫的计划,也有了很多修改。
但太素大道虽然有点奇葩,勾心斗角依然是人类的天赋能力,大局上应该还是一样的。
衡山是必然不会错过,将‘太素道’掌握手中的机会的!
而仔细想想,当年这个‘七友’的小集团遭到的种种偶然,墨缠子翻脸,峨嵋灭门,南宫无怖的谋主,观主鲁还生突然身死,就已经开始有些阴谋的味道了。
而后期罗祖和无生圣母,更仿佛是有人配合一样,能在玄门和民间,两条路线分工传播太素之道,一边吸引目光,一边祸乱中原,一边推演大道,不仅消耗了玄门大量精英,更被干净利落的处理掉,难道也是纯粹的偶然吗?
最后,更是只剩下南宫无怖这个出头的傀儡,万事俱备,随时可以造反起事了,倘若不是这货实在缺了心眼,给观主和太傅配合阴死了,还指不定最后闹出什么祸事来呢。
大概南宫无怖的败亡,也确实打了这隐藏在幕后的‘第七友’一个措手不及,才能有后来许多年的太平吧?
但从如今,反叛同盟又闪电归来,还引入了妖族和修士的新势力,当年南宫造反集团也成了配饰的点缀,领导权更是完全从南宫阀,转移到了衡山的现状来看,可以说,这个‘第七友’,应该是获得了最后的胜利,完全篡夺了南宫无怖打造的基业吧?
这样想来那个‘失踪已久的智慧法王’,大概也凶多吉少呢。
而南宫无怖,终于还是没能干成一点父亲期望的大事,以这种草率的方式收场,成了人家的陪衬了。
不过会出现这种结果也挺正常的。
毕竟是那可是九大玄门之一,堂堂衡山的精英啊。
这种大派弟子,哪个不是转两世转三世,才算真正入门。能被派出来卧底,是何等奸猾的老鬼啊。就南宫无怖这种缺心眼的笨蛋也想和人家斗,还是太年轻了啊……
而现在,就轮到观主和李凡去和人家斗了。
观主一挥手,收了案台上那些茶盏,摆出一炉香,一盏灯,一枚樱桃似红丸来,吩咐道。
“我先出手,等三分之一柱香烧过了,且灯未灭,你便含了丹婴,引符跟来,见人便杀,不可放过一个。”
“是。”
李凡拜了一拜,抬头时观主已经不在了。还真是说走就走了……
虽然身经百战了,但这次李凡瞅着案台上那些东西,也有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死死盯着香的进度。这法香不单纯是计时,观主也下了法咒,会根据情况,直接加快或中断燃香的进度提醒。
至于那灯,不错,就是观主的魂灯了,也是简单易懂。观主若是上来就折了,李凡自然也没必要去送了。
而‘丹婴’,则是含在舌下,也是伪作元神,可以替挡一死,或者元神匮乏时候,可以嚼了增益精神,性质上和三花类似,却是丹道制作的至宝,斗法斗剑,尤其是元神出窍时候,用来拼命的。
这次,就是正儿八经的,玄门之间斗法拼命了。
其实从准备阶段的打哑谜,这斗法就已经开始了。
要对付玄门,尤其要对付衡山这样的老玄门,你就得做好一露破绽,就被灭门的心理准备,然后要做好绝不被他们查算出来的算术准备,再然后才是斗法的具体法仪准备。
说到斗法,其实与斗剑斗力,对砍对轰是截然不同的。
完美的斗法,可不是大家互砍砍出个胜负,看看谁打出来的坑最大谁赢,而是我作完法,你死了,其他人都不查不出你死因,更别提凶手,还当你应劫而亡,命数到了呢。
这就需要各种高深的算学,斗智,道行,法术,法宝,换言之,时间的积累。
所以说白了,这次其实是观主斗法,李凡就是个护法。
当然护法也得有点基础斗法常识才行。
比如首先的,斗法一般都是视距外的,神识范围外的,所以你至少得能算到目标的具体位置,了解对手的修为道行,破绽短板才行。
然后,你打算作法攻击的目标,道行越高深,自然需要动用越复杂高深的秘传大法和神通才能奏效。
这种高等级的法术神通,需要执行的步骤和准备材料也必然繁琐,比如肯定是要开坛做法,布置阵法,首级道具,做些前置准备任务的。
虽然到了元婴以后,不大至于还出现那种,施法者唱唱跳跳半天结果法不灵,或者记错词,或者咬了舌头,或者崴了脚从祭坛掉下去,摔断脖子反噬自焚之类作法失败的尴尬场面了。
但太过普通常见烂大街的神通法术,肯定也是没吊用的。万一对头自己就是个学霸,或者身边还有同门道侣,感应到危机直接出手相助,给你的法破解了呢?
更何况如今的丹道这么发达了,长春丹都量产了,那大不了就嗑药硬救呗。
所以玄门各派,对自己秘笈如此敝帚自珍,法不轻传,也就是这个道理了。
秘笈这种东西,平常自己修炼是一回事,要是一直拿出来使用,迟早都要烂大街,若是被研究推算透彻了,人人可以解了,你还怎么下咒呢?
何况要是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一天到晚宅在山里下咒害人的阴险家伙,那还怎么行走江湖啊!
因此秘笈大法,只有到关键时候拿出来咒死对头,那才有威慑力啊!
而且还有个关键的问题,尤其是作法干掉真君神君一级的存在,必然需要引动大量灵炁,肯定隐藏不了。不止在发动过程中,双方身心有所感应,时间肯定也短不了的!
所以这就是问题了,就算你真的能做法百分百咒死对头,但特么的居然要念咒扎针,七七四十九日才能成功!那也太离谱了吧!
那除非对头真的是一点危险都感应不到的缺心眼,或者对算术一窍不通连仇家在哪里咒你都算不出的傻子,否则肯定会有所警觉提防,甚至拉帮结派得找上门来拼命了啊!
所以,某玄天剑意就特别懒得教李凡,也不愿意自己亲自斗法的,毕竟这是真的特么的太麻烦了,飞过去一剑解决的事情,你磨磨唧唧折腾一个月好玩?
不过显然的,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拿着刀直接找上去堵门,当面和仇家对砍的魄力和勇气的,古往今来这种剑侠死士都是极少见的,北辰剑宗才会那么有名啊。
所以老玄门的作法,就是用符箓之道,来弥补禁咒秘法的各种缺陷。
符箓的原理已经说过了,就是把平常需要掐诀念咒施展的法术神通,写在符腹上,事先准备好了,到斗法时直接扔出来使用,也不至于临阵手忙脚乱,忙中出错,或者读条被打断的尴尬情况。
虽然不比正经开坛做法的威力,但符箓一经使用就能发动,完全可以靠打个措手不及,就下咒把仇家给弄死了。
此时观主拿出来给李凡的一张,就是张三品化神境界的辉星云篆。
所谓云篆,又作云书,就是符箓一道中最最上乘之道,被称呼云篆云书,就是因为拿在手中的这道符,其实还不是本体,而是那种经过封印的‘压缩包’,把这符中封符释放出去后,才会聚集灵脉的天地之炁,形成如云团炁海的‘云篆天符’本体,那时才会发挥出写在云篆中的道法来。
可以说,这云篆确实是属于将太极自然之道,推演到至上境界的符宝了。
而以李凡手里这枚,娄观道的辉星云篆为例,封印在云篆之中的,就是娄观道的《辉耀星移斗转分身》。
此道是把使用者的元神和功力,化作辉星法力分身,其特色就是可以将分身望星照影,直接灌注投射到参天星斗之上,再上借星力反射,通过星位挪移变幻,反投影下地界,如此即可以瞬息千万里,千变万化,神鬼莫测。
这种法力幻化的分身神通,和上次突然杀到朔方,重创山主的峨嵋分身法术有所类似。而那部峨嵋道法,李凡在苍松给的符法指南里也有找到,是峨嵋的微尘云篆。
虽然同是元神和法力显化的身外化身之法,原理略有些出入,微尘云篆,是将一口精炼道息吐出来,混合微尘丹屑,捏成分身,也可以遁地飞天,远行千里,不过自然没辉星云篆挪移那般快捷的。
但这两部以法力分身的神通,都可以作为元神寄托,而且相较而言,微尘云篆是你吐出多少功力,就有多少功力,且只有正面败了才会被轰散分身。而辉星云篆能投影多少功力,则取决于当时的星相,和符箓的品级,而且每用星辉投影一次,都会留下一道分身,因此必须保持住星力的链接,若是被作法遮挡了星力,或是被人破了分身,都一样会被破去此法。
当然此时化神三品的云篆,已经完全可以承载李凡的修为了,而且这次突袭的目标明确,可以直接挪移到千里之外,无需多少中转,观主也亲自遮掩天机,旁人难以查算跟脚的。
而说到底,李凡的任务也简单,接到暗号,直接突击到地方砍人罢了,倒并不需要多少神奇的特效,也挺符合他擅长的战斗风格就是了。
可惜这种化神的符箓,若论制作复杂和材料珍贵,完全等同于化神法宝了,而且还是一次性的,观主手中当然也没有那么多,要不然一下子几百张甩出去,还不是随时招来一支机动部队,逮着谁灭谁!果然打仗还是拼财力啊……
于是李凡一边等着观主的信号,一边在脑海中反复推演《辉耀星移斗转分身》的许多关窍。
这时,李凡突然发现那香猛烈燃烧起来!眼见着就烧到三分之一了!而魂灯安然无恙!
看来情况很顺利啊!
李凡立刻作法,吞了丹婴,点起云篆,就将肉身藏在真阳观祖庭,元神出窍,化作辉星分身,遁出地表!然后就在墨竹山中,借星力斗转星移,瞬息挪移,飞遁万里!
这是青峰云海之间,有一座彩霞缤纷,宝光闪耀的飞空仙阁,仙阁正停留于此地天地灵脉炁穴交汇之处。此时道息缭绕,云炁聚集,看得出那仙阁宫阙内有许多真修,正借着此地灵泉调息回炁。
点点星光,如银河落雨,洒落在那仙楼阁顶的金銮上,汇聚成一道若影若线的人影,脚踏檐脚瑞兽,手中化出血剑,俯视着将要死在他剑下的对手。
这一具,正是李凡法力投影出来的辉星化身,此时正是清虚第二元神的模样,没有口鼻,只有两条细长眼缝的白色面具遮面,不过衣袍略作修改,化作神教套装血衣。
毕竟若不能展露‘墨竹山李清月’的本事,还要和衡山这样的玄门争锋,也就只能靠血箓神剑打输出了。不过讲真的啊,肆虐中原的神教,到底有几个是真的神教啊……
分身一具形落地,李凡四下一望,瞬间就确认了周围的环境。
果然不出所料。
对手是衡山加峨嵋!
不,不是峨嵋!这些人,是被玄云子带着,那些叛出金顶的峨嵋南派弟子!
其他衡山的,则分明是前去支援,将他们接回衡山入伙的一众黄庭宫修士!
看得出,这些元婴中坚弟子是连番恶战,才从金顶突出重围,但受伤的炁尽的确实太多,于是这才停留调息一晚。
而衡山派出黄庭宫许多女修也有些意思,峨嵋衡山两派的弟子,正三三两两得,在静舍禅房内双修,调息养伤。
还有好多人,直接就围坐在广场的大丹炉旁,交掌疗伤。仙阁中丹炁蒸腾,道息弥漫,而庭中弟子,更是大多连法袍道衣都不穿了,只有贴身的单衣,方便换药疗伤,法宝符箓什么的,更大都不在身边!
这确实是奇袭的好机会!
老话说的好,趁人病,要人命。趁人疗伤的时候出手偷袭,虽然过于卑鄙无耻,以至于李凡这么不拘小节的人,之前都颇有些犹豫来着,但现在到了现场,李凡也暗暗下定了决心。
卧槽啊!居然有这么多人!而且这么多人!都是元婴境界的入门弟子啊!
这一眼望去,光场中就有上百人了啊!仙阁里独享一室的怕还更多啊!
这么多人若是养好了伤,一齐加入衡山!那以后可还拿个头和人家打!
于是李凡把手一招,血箓双剑在手,咬紧牙关,就要扑下楼去拼命。
这时从天穹之中,突然传来一声魔啸。
李凡和满场修士,一时纷纷抬头望天。
只见虚月之下,天穹之中,突然从云层之中,有一位紫袍道君现身出来,披头散发,正望月而啸,一身紫绶仙衣,仙绸缎带如散开漫天,若海浪般涛涛展开,又如紫藤花串串绽放,层层叠叠堆起,似乎在……试图遮住星穹!
但这时,从那道袍底下,又如莲藕一般,生出百肢,千肢,万肢密密麻麻的手臂!那些臂膀的手背上,血泡似得鼓起个肉瘤,然后吐出一只只眼球!五指也折动了关节,若肢体般扭曲起来,宛如获得了新生的魔物,在雀跃起舞!
然后那数以万计的魔手,反掌就将遮天的紫袍仙衣斩碎撕烂!无数魔爪,更将那道君的身躯拥入怀中,瞬间淹没!
然后更多的臂膀,更多的眼球鼓动起来,仿佛察觉到新的猎物,密密麻麻得,翻掌朝底下仙阁众人,劈头盖脸得轰砸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