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一 婚礼

    珊瑚城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如此沸腾过。
    从大街到小巷，从广场到城镇，彩虹喷泉、戈坲小镇，无论怎么有名的景点，全都万人空巷了。
    因为，昨日爆出新闻，皇帝参与了狮心堡的一场宴会, 似乎是因为要去见一位皇家学院的新生。
    这没什么，顶多是辉日冕下兴致高昂，参与一下年轻人们的游戏罢了，只是......
    今天，辉日之塔居然要被用作婚礼仪式现场？
    单独拿一件出来，都还不至于如此，历史上也不是没有皇亲国戚在这座皇帝象征的高塔中进行神圣的见证。
    可是, 昨天陛下与人见面，今天就要在辉日之塔举行婚礼，这......
    不得了啊，大新闻啊！
    陛下百年来都没跟任何男子有过交往，大将军爱慕陛下人尽皆知，可芙丽蒂娅也没搭理过他，这位七耀之首可以说是标准好男子了，人帅，实力强，专一，可芙丽蒂娅就是瞧不上。
    结果今天却被一个不知名的家伙给俘获了芳心？
    一瞬间，大街小巷全是漫天飞的新闻，所有人都自发聚集到三辉广场前，一时间人山人海，挤的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等待着那场婚礼进行。
    虽然，他们看不见塔内的情景。
    不过，到时陛下出来，一切自然有了答案。
    对于芙丽蒂娅说的从她以后皇位不再世袭一事，大多数人并没有什么感觉, 被统治者无论如何都是被剥削的阶级，皇帝世袭不世袭，不会改变他们的处境。
    但是制度变化人们也许感受不出，可是统治者的变化那绝对是不能忽视的。
    所有人都认为，这位女帝是历史以来，也将是之后帝国中，最出色，最出彩的一位皇帝，也许有人能与她并列，但绝对无人能超越了。
    他们并不希望皇帝更换，可是规矩摆在这，就算是初代辉日皇帝，也得接受规则的安排，届时就算他不想传位，辉日神力也会离他而去。
    比起未来不知是谁的继任者，他们更希望，是这位女帝的血脉继承皇位, 想来在芙丽蒂娅的教导下，必然能成为一位伟大贤明的君主。
    可惜, 皇帝似乎并不打算诞下子嗣, 连恋情也没有，百年老处女一个，一心扑在解放帝国，统一大陆的宏图霸业上，根本顾不上儿女情长。
    众人嘴上不说，心里焦急，但是大家也清楚，能配得上芙丽蒂娅的，帝国里根本没有，如今女帝很可能已经寻到心上人，如何能令他们不惊喜？
    当然了，没人能看见塔内的情景，否则他们就会大失所望。
    ......
    伴娘们嘻嘻笑着跑过宽敞的过道，跑进古罗马式的高塔，她们的裙摆像是春风盛开的花朵，她们的发丝灿烂的像是镀上了金银，她们的肌肤柔顺白皙胜过霜雪。
    她们一边跑，一边将手里的鲜花抛洒在过道上，眼神看向身后，嘴里说着祝福的话语：
    “新娘新娘，快点哦，新郎就在前方！这可是一生一次的幸福大事呢。”
    “知道啦知道啦，”有着一头圣洁纯净白发的女孩子在舞台后嘟起嘴，看着化妆师，想了想，“还是不要化妆了吧。”
    化妆师放下手里的唇膏，看着眼前的少女，她的脸蛋上因为羞涩和期待有着一抹粉红。
    今天莉莉还是穿着她和奥安约会时特意定制的那套，露肩露背的白色丝绸群，胸口系着一枚冰蓝色的宝石，白色的过膝长筒袜勾勒出小腿的完美曲线，纯白圣洁的像是雪精灵。
    只是她披上了一袭婚纱，轻薄飘扬的像是梦纱一样，她像是藏在雾里等待王子的公主一样。
    此刻，任何人见到她，都会发自内心的感叹她的美。
    化妆师赞同了这名少女的观点：“的确，你是个不需要化妆的女孩，就以这幅你们相熟悉的姿态去见他吧。”
    “嗯，”莉莉犹豫了一会，指着身边的小不点，“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她？让她到观众席上看着也可以。”
    化妆师愣了愣，看向那名怯生生的精灵小女孩，确切来说，应该是半精灵，耳朵没那么尖，想必是某位可怜的战败的精灵奴隶被买下，和人类生下的孩子，可惜一出生因为半精灵的身份被卖为奴隶。
    奇怪地看了莉莉一眼，不会是新郎搞得吧？前任留下了个半精灵孩子，还要你来养？
    她不免有些打抱不平，不过新娘本人都没说什么，她也只好祝福：“好的，你放心吧，我会给这孩子安排一个座位的。”
    莉莉松了口气，对着眼前穿着一袭绿衣的柔婉女子说了声“谢谢”。
    珍妮弗笑了笑，温和地开口：“不要怕，勇敢的去吧，作为帝国未来的希望，你的婚礼有资格在此举行，大家都会祝福你的。”
    莉莉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这位担任她化妆师的七耀之一，对方是个很温和亲近人的七耀，原本是医师，上任七耀战死于止戈原野与拜索斯的血战中，耀光之力却选中了她。
    事实证明也没选错，这些虹彩神力，各自有着各自对应的属性，和相应的性格，例如红色主杀伐暴虐，拥有者大多脾气暴躁，绿色主治愈亲和，拥有者大多善良温柔。
    帝国未来的......希望吗？
    “抱歉，”莉莉转身向着那条充满祝福的花道走去，在心里歉意地想，“今天，我就会给这里带来绝望，我知道我很卑鄙，不过无所谓了，为了安，一切都可以舍弃，谢谢你们的祝福，可惜我是个魔鬼，只会给你们带来不幸。”
    ......
    婚礼开始了。
    莉莉有点紧张。
    伴娘们牵着她的手，披在身上的婚纱轻轻的飘扬在发梢后，因为魔法的原因没有脱离身体，看上去十分绚丽魔幻，就像童话里的公主一样。
    她瞄了眼高台上前来祝贺的人们，有些不安。
    七耀齐齐到场，珍妮弗朝她挥挥手，艾莎还是穿着那身紫罗兰衣裙，面纱下的面容看不清神色，但也朝她点点头。
    金狮公爵带着克劳德坐在席上，两人都是一脸懵逼。
    身为昨日亲眼见证奥安和芙丽蒂娅共舞的人，他们本以为皇帝是看上了这小子准备临幸他呢，结果这家伙倒好，第二天直接来这里结婚了。
    安琪儿面若寒霜地坐在台上，旁边一位身份尊贵的亲王眼神带着歉意地看着她，这位小公主却置之不理，看着台下的莉莉，粉唇轻启，却没有声音传出。
    “祝你幸福。”
    莉莉知道她说了什么，她们的遭遇毕竟很相似。
    相比于这些，高台上最上方的三位才是真正的大人物。
    辉月神使是名看上去很清冷超尘的女子，不过这一刻倒是有点天真浪漫，拉着辉星神使的手笑：“这两人倒是很有意思。”
    一身星袍的辉星神使目光深邃，眼神一直没离开过奥安，听闻此言，才移开了视线，符合一样：“的确。”
    “哎呀你能不能认真点？”
    “我怀疑那小子有问题，刚刚正在用星图算呢。”
    “有什么问题。”
    “没看出来，但就是觉得有问题，可惜我主攻炼金学，没有像卡尼尔那样专研星图，否则应该能算出点什么......”
    辉月神使撇撇嘴，眼神看向最高处端坐的芙丽蒂娅：
    “有问题陛下会看不出吗？”
    辉星神使沉默一会，长松口气：“但愿是我多虑了，总觉得今天会发生什么事......”
    “喜庆的日子说这些干什么。”
    芙丽蒂娅听着众人的祝福、窃窃私语，什么也没说。
    辉日神力重绽光芒，不纯血统带来的特征完全消失了，她的眼眸就像太阳般璀璨，令人无法直视。
    这位女帝心情很平静，并没有任何吃醋、不爽的反应，而是打心底的祝福两人。
    她是个注定为了理想投身一切的人，儿女情长不适合她，和奥安的一曲共舞只是一场梦一般的怅惘怀念，怀念一下自己未曾拥有少女年华，怀念一下母亲交给自己的舞技......
    她倒没有什么特别想法，只是觉得奥安很有意思，姑且能令她觉得有趣，不至于端着架子很累。
    “只是......”皇帝的眼中似乎放射出了金光，奥安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笑，没说什么，“你们是否能为帝国所用呢？”
    昨日的见面，她并未从奥安身上察觉出什么异样，只是确定了这家伙的确是个我行我素，狂妄自我的人，对于帝国而言，这样的人一般并不会忠心。
    可惜现在多事之秋，危机四伏，能培养的，还是尽量培养吧。
    观看完奥安和克劳德·约翰逊的一边倒战斗，她觉得这家伙肯定隐藏了实力，真实潜力远不止于此，很可能与莉莉一样都具有超凡天赋。
    “时间还很长，慢慢来吧......你是不可能逃出去的了，无论你藏着什么秘密，早晚都会暴露，我会剔除掉你身上的危险，无论用什么手段。”
    芙丽蒂娅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争取到两人为帝国效力，毕竟......
    这样的话，虹也许就不用死了，自己说不定，真的能够实现承诺她自由的誓言，这迟来的承诺......
    这时司仪说话了，他的声音中正温和，充满了神圣感与正义感，带着咏唱似的音调：“让我们在太阳的光辉下为两位新人的结合见证。”
    他在自己心口画了一个圆，寓意是太阳的意思，随后在礼台上的两人头顶用魔法各画了一轮银月和星星的模样。
    莉莉跟奥安面对面站在，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她忽然不害羞了，从容地看着奥安，面上不自觉的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白发轻柔地披散在脑后，像是天使收起了翅膀降临人间一样圣洁美丽。
    今天奥安穿着选择与莉莉一样，还是他们初次约会时穿的那身黑色正装，镀金领带，白色衣领内衬，珵亮的皮鞋，机械的腕表，只是这次，还有伴郎为他系上猩红的绶带，与金质银质的徽章，像是将军又像是帝王一样。
    两人就这么对视，谁也没说什么，他们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
    司仪神圣中正的声音继续响起：“让我们祝福新人，他们克服了无数苦难，历经命运的坎坷回到帝国，在帝国光辉的照耀下......”
    帝国里不信神祇，两人也不信神祇，所以即便是走个过场的牧师祷告环节都省了，两人听得只有祝福。
    这场婚礼阵容不可谓不豪华，司仪都是七耀之橙担任，为此他特意连夜学习其中礼节，毕竟关在地下守门太无聊了。
    祝福还在继续，两人根据指示做着相应的礼仪，例如拥抱，例如献花，例如十指相扣注视对方......
    这时有音乐响起。
    巴松管被吹响，号角般的苍凉悲壮打开了一缕壮阔的门，随后是小提琴悠扬而凄婉的奏响，仿佛雨落前的哀歌。
    忽然节奏一变，鼓点密集起来，钢琴声恰到好处的切入，完美的接过了低潮的吟诵，转为宏大空灵的潮声。
    “呜~~~”
    所有人都仿佛听到了一声鲸歌。
    珊瑚礁乐队的号角手，拿着一枚蓝紫色的海螺，吹响了空灵的螺音。
    随后，鼓手丢下鼓槌，取出了两枚贝壳，开始有节奏的拍打着。
    主唱闭上双眼，动情的歌唱：
    大海的女儿
    来到了陆地
    寻找那位王子
    离开水的鱼儿
    如何能存活
    虚弱的时候
    祈求上天
    这时少年出现在眼前
    在珊瑚的歌里，一见终生
    从此佳话流传
    此情永不渝
    千载也流传
    “啊~啊~大海祝福你们~”
    一时间，仿佛海浪涌进了高塔，淹没了这里，祝福的浪潮一波接一波，带着千万年前传来的鲸歌。
    这是珊瑚礁乐队这支老牌乐队的绝活，也是乐队名字的由来——
    珊瑚之歌。
    恍惚间，莉莉想起了奥安给她讲的那个悲惨的故事，一切的由来，珊瑚公主和少年皇帝的故事，最终却以白骨的结局收场，有多少人知道呢？
    “新郎为新娘佩戴戒指。”歌曲完毕，司仪微笑地看着两人，美丽的少女们围绕他们，撒着花祝福起哄：“戴戒指咯~”
    “在想什么？”奥安看着愣神的莉莉，轻声说。
    莉莉回过神来，奥安单膝跪地，在她面前，牵起她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小手，一枚戒指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想起了你跟我说的那个故事。”莉莉有点难过，旋即破涕为笑，“还不如不听呢，每次想起都难受。”
    “是吗？”奥安今天表现的异常沉稳，风度翩翩，龙对他们爱的人是尊重的，这样重要的日子里，他也会收敛起自己的轻快，他在莉莉的手背上轻轻吻了吻，“感觉如何？这么多人为我们祝福哦，他们可都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呢。”
    莉莉的小脸有些红，却不是因为羞涩，而是期待了：“唔......还好吧......祝福什么的，只有安你在就好啦。”
    奥安小心翼翼地为莉莉的无名指套上戒指，这枚精致的挚情之戒是世上最珍贵的婚戒了，它的主人也配得上它。
    伴娘伴郎们起哄：“新郎给新娘戴上戒指啦~”
    司仪微笑着大声说：“让我们祝福这对新人！”
    “祝福~”
    又有花瓣从头顶落下，玫瑰的芬芳缠绕着爱情的甜蜜。
    这一刻，所有人都收起了自己的想法，全心全意地祝福着他们。
    奥安伸手抱住眼前的人儿，她轻盈的就像一朵飘在天上的云。
    两人都没有说话，他们也不需要说话，彼此听着对方的呼吸就已经足够。
    莉莉想要流泪。
    母亲，你看到了吗？
    我找到了爱我的人、我爱的人，在众人的祝福下，在最神圣的地方，接受最盛大的婚礼，定下永世不谕的约定。
    虽然很感动，可她也没忘了他们真正的目的。
    短暂的温存后，她凑近奥安耳边轻轻说：“这么多人看着，你究竟想怎样？”
    奥安微笑：“为什么不问问神奇海螺呢？”
    “什么？”莉莉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了，奥安的计划并没有告诉她，说是婚礼给她的惊喜礼物，她实在是好奇，奥安究竟要如何在这群敌环绕的敌军大本营突破重围，无论怎么看也不可能吧？
    这时，芙丽蒂娅却面色大变猛地站起身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辉月和辉星两大神使也面色苍白地站起身！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全被吸引了过去。
    没人敢问话，他们等待着皇帝的指令。
    芙丽蒂娅的下一句话，令这神圣的、美妙的婚礼现场，气氛彻底凝固，降到冰点！
    “无光海暴动！三大海洋领主一同出现侵犯国境！”
    “拜索斯暴动！检测到有极大范围的森林魔法出现在那边方向！”
    “蚀光之影暴动！已经目击到它朝帝国飞来！”
    “南荒地陷谷暴动！布尔加公然宣布撕毁盟约，与帝国为敌！”
    一连串的坏消息，像是炸弹一样，炸的所有人几乎不能思考。
    皇帝最后用颤抖的语气说：
    “整个大陆，都联合起来，要讨伐我们安戈帝国了......准备开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