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四 我不是人

    “一道，两道......”
    黑暗的病房中传来清脆的声音。
    病床两侧的仪器已经被摧毁，芙丽蒂娅还没来得及重建这些炼金机械，不过她也没打算重建，因为接下来，她的妹妹只有作为祭品的命运。
    虽然没有了抽血的装置，但是女孩还是被锁在病床上, 四根刻满神秘铭文的铁链，将她的四肢死死的锁住，非但坚不可摧，更是遏制了她的实力，强制她以人形出现方便控制。
    不过她已经习惯了，这是个纯洁的如同白纸一样的女孩, 从来没有接触过外界，从破壳开始她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虹正在病床上睁着眼睛, 数着天花板上的血迹, 这是她在这里为数不多的乐趣，除此之外最大的期盼就是姐姐能来看看自己，讲一遍那听过千百次的童话故事。
    这里的建筑材料也是秘法魔金，却被提前设置了黑暗和无魔的环境，但她眼中透露出的光芒足以照亮这里。
    女孩数累了，试着歪歪头看向黑暗深处。
    那里有一扇大门，姐姐每次都从那里进来。
    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呢？她想，要是能出去跟姐姐一起玩就好了。
    可是芙丽蒂娅很忙，她说只要自己乖乖呆在这里就好了，那就是对她最大的帮助，为了姐姐，她唯一的“亲人”和“朋友”，忍受这些孤独并没有什么。
    比起很久之前，被锁在幽暗地牢里，没有人和她说话的日子，这样的生活对她而言已经好极了。
    更多的时候，虹会选择在黑暗中长眠, 对她而言这没什么，龙族本就是个嗜睡懒惰的种族，很少有勤快的，传奇龙种虽然和普通的龙族有云泥之别，这种劣质性格上倒是大差不差。
    虹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她已经历经了千年岁月，就算是传奇龙的生长周期，也算是名少女了，不过天天被这么抽血输营养液镇静剂，看起来很瘦弱，像是没发育完全一样，胸脯扁扁的，身材瘦削，玲珑的小肩和小腿收起，合上双手放在胸口，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恬静的像是个布娃娃，千年囚禁的布娃娃。
    这时黑暗里忽然亮起了光，同时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
    “轰！”
    银白的光辉照耀了黑暗，一道身影踏着光明而来，身后张开双翼, 仿佛从天而降救赎黑暗的天使。
    小龙女眨着眼睛, 对着那道站在光明里的身影问：“你是谁呀？”
    ......
    莉莉从皇家秘卷中获得的关于龙蛋线索只有一句话——
    “辉日所在，沉渊之底，千载囚人。”
    辉日所在，很好理解，除了辉日之塔还能有哪。
    沉渊之底，这就有点不好猜了，可能是什么秘境，可能是什么独立开辟的地下空间，从“底”来看，应该是后者。
    至于千载囚人......
    奥安一直觉得，是“千载囚蛋”听上去太掉价了，正好彰显一下人类的种族优越感，才改成了“千载囚人”。
    知道他进来之后，这才愕然发现，这句话还真不是乱编的......
    女孩看着他，他也看着女孩，大脑一时间空白。
    这个女孩身上，布满了细小光滑而明亮的彩色龙鳞，完美的精致面容耀眼的就像彩虹，虽然因为失血和营养不良而导致光泽有点暗淡，却仍然不能遮掩她的美丽。
    额上彩色水晶般优雅美丽的龙角，和背后收起的虹彩龙翼，足以说明她的身份——虹彩龙。
    对于传奇龙种，奥安曾在约尔文留下的有关龙类的秘藏中，恶补过相关知识。
    已知的传奇龙种，时光龙是独一档的，这些不可思议的神话生物甚至能够逆流时间长河，他们的能力虽然无法作用于永恒的神明，却令他们处于几乎无法被杀死的状态，是真正意义上非神力生物的永恒存在，许多龙学家认为，这种真正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龙类应该被单独列为“神话龙种”。
    除此之外，最有影响力和最强大的，当属力能龙和虹彩龙，至于钚龙，抱歉，物质裂变反应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强大，在这个动不动灭星的多元宇宙，裂变和聚变远远不足以称得上强大。
    从超凡开始，钚龙的威胁就大大降低，他们之所以为人恐惧，乃是因为其毁灭性的放射领域会造成相当大的灾害，以及高的吓人的抗性，带给了相当多的位面灭顶之灾。
    毕竟，哪怕是整个多元宇宙，超凡都是千载难得一遇，而钚龙对超凡以下生命的破坏力乃是其他龙类望尘莫及的。
    这三大传奇龙类中，时光龙是非常避世的存在，他们非常忌讳现身和争斗，许多龙学家认为，时光这个神职一直没有神祇能够胜任，很大概率与时光龙这种超越常理的龙类有关。
    不少神明曾经都试过猎杀时光龙研究时间的奥秘，不过很可惜，时光龙们的特性使得他们在下界几乎是无敌的，即便是到了神明遍地走的星界，也有一战之力。
    就算引以为傲的时光手段对神明产生的影响有限，但他们一旦选择遁入时间长河，就算是神明也没有办法。
    这是未成长起来的时光龙，真正成长起来的时光龙，除了时间类法术外，其他的施法能力，甚至超过部分神明，他们近乎永生不死和穿越时间的特性，使得他们知识渊博，即便是曾经窃取魔法女神神力的多元宇宙传说，封神术的创造者卡尔萨斯，也不敢说施法能力可以强过时光龙。
    力能龙则是典型的骄傲、懒惰的龙类代表性格，他们是懒得动弹的家伙，因为由力场能量构成身体，捕食需求很小，更多是为了品尝美味。
    这些家伙基本懒得与凡人们交流，独自生活在某处，蔑视着所有弱小的生物，只有神明或者同样强大的存在才能与他们交流，很多人都认为力场龙没有智慧，类似于远古野兽，但实际上他们的智慧非常渊博。
    以上两种传奇龙，大多都有一个特点，那便是远离人世，孤高自傲。
    到了虹彩龙这里，就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要把龙类分个美丑，那么虹彩龙必然是最美丽的龙类。
    虽然宝石龙、异彩龙、乃至于魅精龙系都有着非凡的魅力，即便是人类也会为之着迷，可与虹彩龙比起来，全都不值一提。
    龙如其名，他们体态优雅，外形华丽，周身往往环绕着炫目闪耀的多彩光芒，他们的鳞片细小光滑而明亮，就如水晶或者玻璃一样，看上去就如水晶制成的一般，无论是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完美无缺的艺术品。
    当然了，他们的鳞片颜色也不一定是彩色的，根据心情，虹彩龙们的体表颜色会有很多种变化，例如愤怒时常常是赤红色的，这时他们会像一头红龙。
    与其他传奇龙类最大不同的，除了他们傲视群雄的美丽，更令人着迷的，乃是他们的性格。
    传奇龙的性格，往往都是中立的，就像他们的创造者，绝对中立，除了龙族生死存亡之时，才会袒护巨龙们的九面龙神埃欧一样，作为直接继承埃欧源力的孩子，他们很多时候并不会干涉任何事情，往往选择远离尘世独居起来，直到某位挑战者或者探险团发现了他，带来一点小小的乐趣。
    但是虹彩龙不同，虽然他也是中立的，但虹彩龙们热衷于观察世间中的趣事，这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龙类，就像光是多彩的一样，他们的化形也天衣无缝，往往会选择居住在靠近文明的地方。
    对于虹彩龙而言，国家或者一个地区就像是一个舞台，历史发生的战争、爱情、背叛等等元素，对他们而言是非常有趣的戏剧。
    虹彩龙是光系法术领域可称巅峰者，除去他们天生自带的虹光法术外，随着成长，他们对于任何与“光”有关事物的掌控和学习能力都会越来越强。
    同时，他们的施法能力也是传奇龙类之最，即便是时光龙也稍逊一筹，因为时光龙只是热衷搜集宝物和知识，实际上很少去运用它们。
    譬如，带来这个位面一切变故开端的虹彩龙王，他甚至能够攥取日月星辰的光辉为己所用。
    然而，这位龙王死前神力留下的子嗣，现在却完全失去了这骄傲伟大的模样，被人类锁在这不见天日的地底，被抽取着力量？
    一种无可遏制的愤怒的冲动瞬间引爆了奥安的理智！
    虹彩龙少女不明所以地看着站在病床前的男人。
    她有点害怕地缩了缩身子，铁链发出冰冷的声音。
    因为奥安现在的模样，实在有些骇人。
    拧鼻皱眉，唇角抿紧，龙鳞因为愤怒而不断地张合，体内的龙血汹涌咆哮的像是海潮！
    古神象征的黄金瞳此刻简直就像燃烧的小太阳！
    一种凛冽的杀气猛地从他身上爆发出来，浓郁的即便是在数十米开外也能闻见粘稠的血腥味。
    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准备复仇的魔鬼。
    奥安从牙齿间挤出几个字，语调冷酷的令人毛骨悚然：“好一个，人类帝国，历代皇帝......”
    假如之前，他不过是把帝国视为绊脚石，登峰路上的小障碍，那么现在就已经是他的死敌！
    胆敢挑衅龙族威严，辱没巨龙骄傲，甚至奴役巨龙者，他无论如何都要用铁与血来洗刷这屈辱！
    安戈帝国隐藏的实力很强，除去渐渐发展起来的炼金术、魔导装置，乃至上古秘宝外，也许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大杀器，他曾想过一旦难以攻下，干脆找到魔女偷波力量后直接离开，发育好了再来，这个位面邪门的事太多。
    但现在，这种退路已经被他彻底斩断！
    他和帝国之间，唯有一者彻底被击败，才能终结这恩怨！
    在他被愤怒冲击的几乎回不过神来时，被锁在病床上的女孩犹豫着开口了：“你是姐姐派来的人吗？是来抽血的吗？”
    姐姐派来的人？姐姐是谁？还有，抽血是怎么一回事？
    奥安愣住了，旋即立刻反应过来。
    除了芙丽蒂娅，还能有谁？
    至于抽血......
    整间地下病房，因为被打开的大门处透进来的光源，而彻底亮堂了起来，他一眼便看见了两台损坏的仪器，和掉落在地的连接针头管子，透明的管道内部还残留有流动着彩色光芒的血液。
    怒火再次升起，恨不得变回龙身，彻底将这里摧毁！
    不过他还是压了下去，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皇帝随时可能回来，自己还远不足以挑战这个帝国，隐忍！
    抽血，显然就是为了维持那窃来的虹彩神力不至于衰弱。
    按照皇家秘卷中关于辉耀之力的信息，和他掌握的有关虹彩龙的资料，可以得到如下几点推断：
    一，三辉之力，实际上是虹彩龙王留下了三种强大的能力。
    按照描述，辉日之力乃是其最强大的进攻手段，能赋予拥有者毁天灭地，太阳爆发的恐怖杀伤力。
    而辉月之力，则是这传奇龙类施法能力之最的象征，这种力量，不仅能给拥有者强大的施法能力，更重要的是，可以百般放大施法效果！
    这种增幅法术的效果，被称为——法力潮汐，顾名思义，也就是月华漫天之时，引起的涨潮效应。
    至于辉星之力，则是虹彩龙王一些特异能力的象征，包括预知未来的星图，强的变态的计算分析能力，也就是这种计算能力使得现任辉星在炼金术上取得了极高的成就，大大推进了帝国炼金学进步。
    除此之外，一些豁免抗性、特殊状态之类的，并不能直接提供战力，但却有许多妙用的能力，也被算在辉星之力内，是这位虹彩龙王留给子嗣的独属于他的宝藏。
    这三种力量本是一体，但现在，这伟力被窃取了，并且被分割为了三份，为人类所掌控，实际上人类根本无法真正发挥这些伟力的真正强大之处。
    二，七耀之力，代表的其实是虹彩龙独有的情感与色彩挂钩的性质。
    譬如生气时他们鳞片会是赤红色一样，虹彩龙的外形常常随着心情的变化而变化，他们并非全天都是彩色的，时常会有各种颜色的变化，很多时候心情温和的虹彩龙会被认为是绿龙。
    但现在，奥安并没有从眼前这名少女身上感受到什么强大的力量，而且她的龙鳞颜色也并没有随着她惊讶好奇的心情变成橙色或者蓝色之类的，这就说明，虹彩龙王留下的传承，的的确确被人类窃取了。
    而且......
    眼前这只小龙女的眼里，满满的全是好奇，看向他身后破开的墙壁时，满是向往。
    如果你与动物对视过，大概就能明白奥安与这名少女对视时的感受。
    小猫小狗看着你时，是天真纯粹的，好奇就是好奇，喜欢就是喜欢，不会掺杂任何别的东西，就像它们看待日月星辰一样看待你。
    奥安透过那双炫目的万花筒一样的彩色眼睛，确定了一件事——
    这名很可能被囚禁了千年之久的龙族少女，还纯洁的像一张白纸，换句话说，就是真正的傻白甜，天然呆。
    但他却感到一种没来由的悲凉。
    这意味着，虹彩龙王留下的传承，被破坏了个干干净净，甚至连龙族天生骄傲之心都没有，想都不用想，除了神力被窃取之外，邪神肯定也在其中作祟。
    甚至她都意识不到自己龙的身份，心甘情愿地被人类利用着。
    虽然奥安对她这种没有龙魂之心的性格感到悲哀，但现在他却有点庆幸了，因为......
    看着眼前少女好奇不设防的目光，这家伙脑子里立刻萌生出了一个想法。
    这个龙女妹妹，肯定很好骗，以自己的忽悠功力，马上就能拐跑她！
    于是清了清嗓子，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咳，我就是你姐姐派来的人，她说要我带你去外面看看世界的精彩。”
    说完他就准备上前解开那些该死的铁链了，未曾想女孩居然警惕地看着他，满脸不相信：
    “不行，我不能跟你走！”
    奥安一个头两个大，小妹妹你不是天真无邪傻白甜么，现在给我装聪明谨慎了？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问：“为什么？”
    虹彩龙少女想了想，随后在床上摇着小脑袋：“因为姐姐说过，不能相信任何陌生人！”
    “哈？”奥安傻眼了。
    好你个芙丽蒂娅！
    他只觉得这位气运之女处处跟他作对，现在都要来膈应他一手。
    这可怎么办，龙妹不配合，难不成强行掳走？
    但之后要是给他来个宁死不屈，那就不好玩了。
    焦头烂额之际，看着对方瑰丽优雅的彩色水晶龙角，他却忽然来了主意。
    “其实，你完全可以相信我，因为......”
    奥安张开自己身后的龙翼，指着自己头上的龙角：“我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