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
倪清理跟经理请了一天假,回病房的时候倪倩已经睡着了。他走过去给她盖被子,才发现她的手很肿,按下去就可以凹一个洞,他撩起她胳膊上的衣服,上面多了几块浅浅的淤青。
倪清理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
你知道人在绝望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吗?
不会哭、不会笑,整个人像一具行尸走肉,眼神麻木、面无表情,盯着一处发呆,脑子里却飞速旋转。
以为自己可以想出什么办法,可是眨眨眼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是一场空。
人类在病痛面前是那么渺小。
你最爱的人躺在医院里,连医生都给她判了死刑,你该怎么办?
闻安第二天下午才知道倪倩住院的事,倪清理要去工作所以才让她来帮忙看着倪倩一会儿。
闻安去问医生才知道倪倩的病。
她和倪倩坐在一块聊天的时候脑子都是懵的。
昨天还活蹦乱跳的人怎么就得病了呢,还这么严重……
倪倩最近贪睡,和闻安闹了一会就睡着了。
闻安等她睡熟后才出病房到楼道里站着。
她还是没办法相信。
或许这是一场梦呢?
站了好久,漆黑的楼道偶尔会飘过来一阵风,打在她身上激得她一抖。
闻峥接到闻安电话的时候笑了笑。
“喂,宝贝,今天下课这么早?”
“爸爸……”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可不可以现在回来?我……”她突然哽咽住了,明明刚才不想哭,心里只有震惊连悲伤的情绪都没有,但现在却说不下去了。
闻峥握紧手机∶“好。”
闻安回病房里待着,一直握着倪倩的手。
半夜倪倩咳了好几次,次次都飞出来红色泡沫,最后她捂着胸口说自己喘不过气,医生赶过来给她安了呼吸机。
闻安被吓得不知所措,只能看见慌乱的人影。
倪清理下班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就看见倪倩躺在床上戴着呼吸器。
他眼睛像被扎了一下,心也跟着流血,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抚了抚倪倩的额头∶“还疼吗?”
倪倩摇头推他∶“你是不是没刷牙?有口臭……”
倪清理∶“……”
他明明刷了,哪里有口臭了?
而且她戴着呼吸机,还能闻见个毛线!
倪清理拿起她的手吻着,倪倩觉得肉麻一直缩手,还让闻安拿扫把把他打出去。
旁边床的奶奶在床上笑着说∶“这姑娘真好玩,说话能把人笑死,哈哈哈……”
闻峥早上十点赶到医院的,闻安在门口等他。
他看见她无事后松了一口气,过去将她拥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长高了~”
闻安在他胸口蹭着,眼泪一个劲地冒。
昨晚她哭不出来,现在迟来的悲伤怎么也克制不住。
“爸……爸爸……倪倩……呜呜呜——”
闻峥拍着她的背∶“你朋友生病了吗?”
她点头。
“很严重对吗?”
她又点头。
闻峥叹了一口气,吻着她的侧脸∶“没事没事,宝贝——”
闻安在他怀里哭了很久,抬头看他,脸上都是泪痕,鼻涕也挂在人中上,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爸爸,你还要走吗?”
闻峥摇头又点头∶“爸爸会一直陪着你的。”
闻安勾着他的脖子在他嘴唇上讨好地亲了亲∶“爸爸,你可不可以帮帮倪倩,她心力衰竭末期,需要移植心脏,他们没有很多钱……”
闻峥点头∶“钱无所谓,但是心源怕是难找,就怕到时候再多的钱也救不了她。”
他这些年在西班牙开了公司,还和西班牙的好友联手在美国搞对冲基金,挣的钱不少。
只是他之前有个朋友的母亲也是心衰末期,找了很多渠道,黑的白的手段都用了,还是没有等到合适的心源。
他怕闻安到时候接受不了,所以先给她打个预防针。
闻安让他先去医院附近找个酒店休息一下,自己回病房去陪倪倩了。
她前脚刚走,倪清理就从一旁走了出来。
倪倩想喝南瓜粥,让倪清理下来买,刚好撞见闻安在跟自己的爸爸接吻。
倪清理听说过闻峥,之安律师事务所的老板,后边去了西班牙发展。
“叔叔,你肯定能找到渠道帮我和倪倩做配型的,对吗?”
……
他们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坐下。
闻峥∶“你知道活人是不能做心脏捐献的吗?”
倪清理点头。
闻峥考虑了很久∶“我不能帮你,倪倩如果知道了也不会允许你这样做的。”
闻峥站起来拍拍他的肩∶“我可以出钱,也可以找人脉帮倪倩找合适的心源,你放心……”
倪清理抬头,眼角滑落一滴泪∶“叔叔……如果今天躺在那里的人是闻安,您也和我一样身处同样境地,您会看着她死吗?”
倪清理说∶“她现在多拖一天,就会多一天的风险,我求求您帮帮我,如果有下辈子,不,我死了之后就算做鬼也会报答您……”
许久,闻峥问他∶“你考虑好了?不后悔?”
“绝不后悔。”
“我只能帮你安排配型,不能手术,你知道那是犯法……”
“有配型就够了,剩下的我来。”倪清理坚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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