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

    两个人找了一张长椅坐下。
    寂静的墓园，即使在午间，也让人感到有一丝清冷和孤独。
    “这些年，你去哪里了？”
    陈植问出了他最深的疑惑。
    四年前，他勉强从路生死去的悲痛中走出来的时候，想起来要通知路生的妹妹路生的安葬之处。
    可是当他寻找方燕询问她的去处的时候，方燕却着急地告诉他，路薇不见了。
    那之后，他找了路薇很久，无论是她以前的公寓，学校，还是安排养胎待产的老旧房子，都没有发现她的身影。警队的小组，在各个城市分开寻找，也都没有一丝线索。
    她就像忽然出现的流星一般，闪耀了夜晚的星空，又忽然消失。
    女孩喝了一口手里的矿泉水，倒是坦然。
    “有一位朋友，带我离开了这里，去到美国继续完成学业，现在我是一名实习律师。”
    “事情突然，很抱歉没有及时告诉你，让你担心了。”
    陈植摇头，心里明白重新开始，对路薇来说，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他没有讲他这些年训中他的事情说出来。
    沉默了一会儿，他问。
    “那你过得好吗？”
    路薇的脸上，仍然挂着一丝少女的纯真。他多少明白自己是明知故问了。
    女孩点了点头。
    “他在那里，我认识了我先生。他是一个美国人，待我很好。”
    陈植沉默了一会儿，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
    “你呢，你也结婚了么。”女孩也有些好奇。
    青年低下头。
    “嗯。”他说，“今年领的证。”
    末了，他补充了一句。
    “和方燕。”
    女孩果然露出讶异的神色，随后微笑着。
    “你和方燕姐姐，都是很好的人，你们一定很幸福。”
    “真心恭喜你们！”
    陈植双手握在膝盖上，坐得端正。随后，又像是释然，松开了手。
    他伸直了腿。
    “这些年，我一直感到深深的愧疚。”
    女孩听着他说话。
    “我也是很久以后，才发现，原来，我和你，和路生，小时候曾经是完的很好的伙伴。”
    “可我记不得曾经的约定。”
    “我才想起来，路生小时候就很疼你，从来不舍得让你踩在山林里潮湿的土地上。我们上山去玩的时候，一直是路生背着你上山的。”
    “或许，路生曾经可以拥有很光明的未来。可是造化弄人，他因为保护你，而进了少管所；因为进了少管所，而无法融入社会，故而加入青岛会，从此走上一条不归路。”
    “不仅没有人性，也忘却了一开始他保护你的初衷，竟然对你……”
    回想起那段遥远的不看回首的往事，路薇的神色恍惚起来。
    陈植不再提起那件事。
    “我不后悔亲手把他送进监狱。”
    “我只是后悔，忘了和你们的约定，没有在第二年，回去看望你们。没有在一开始，在他走上不归路前，挽救他。”
    路生这般下场，路生自己有错，却不全是他的错。
    后来他才得知，路生把意图欺凌路薇的人打重伤，就是发生在第二年暑假的事。家中没有大人，兄长用错误的方式，为妹妹主持公道，从而断送了自己的未来。
    这个世界，在正义得不到伸张的时候，有人选择以暴制暴。这是一种无可奈何的选择，是文明社会的一种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