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屋子里空荡荡的，她搬家了！费牧群站在这间她曾经存在的小鲍寓里，打从心底升起了一股强烈的失落感，他知道本葵在躲他，她不是不要小孩，她只是不要他！回到公司他马上打电话给她，听见她声音的那一刻，他一度忘了要说些什么才好。
    “喂？”她的声音听起来哑哑的。
    “是我。”
    “哪位？”本葵故意这么问，她不希望费牧群知道她认得他的声音。
    “你有可能真的连我的声音都忘了吗？”
    “唤，我知道了。”她顿了一下才继续问道:“棋恩出事了吗？”
    “没有，他现在在学校里。”
    “那就好，我有事我先”
    “你为什么搬家了？”
    “因为租约到期了，所以”本葵突然觉得自己连谎话都说得辛苦，她干脆直接说了“我觉得这不关你的事。”
    “你是我孩子的母亲，你跟我说不关我的事？”
    “孩子已经归你了不是吗？你要的我都给你了，其它的事情都跟你无关了，我也不想向你解释。”
    “本葵，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连声再见都没说就走了生了孩子甚至也不告诉我，如果我不知道棋恩的事，你是不是打算永远都不跟我说？”
    “孩子已经是你的了，问这些有必要吗？”她和费牧群说话的时候冷静的态度跟对棋恩说话的声音判若两人“你只要告诉我，你那时候为什么要离开？你欠我一个好理由！”他自认问心无愧，他待本葵已经够好了，可是她却一声不响的离开。
    “你要的都到手了不是吗？为什么我还欠你？我连你的钱都没要，你居然打电话来讨债，你究竟凭什么讨？”
    “我不想在电话里说这种事，你告诉我你在哪里，你必须留下你的地址给我，你还想见棋恩吧？我不能连要联络你都找不到人。”
    “我想等孩子长大了，他想见我他自然会来找我。我相信你们会把他照顾得很好，就算母亲不在身边，你们也会以我方式填补那一块空缺，费家的帮手很多，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就算我不在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你的意思是你不想见他？还是你根本就怕见到我？”
    “如果棋恩不在你身边，那我要挂电话了。”
    “本葵！”费牧群对着电话大叫，可是她已经挂断了电话。
    不管他再怎么拨都无法拨通，看来她应该是把手机给关了。
    费牧群这才明白他要的不是孩子，他当初应该亲自和本葵见面，跟她把话谈开，而不是直接跟她要孩子，把孩子接了就走，她现在的心情一定很糟，而他应该是了解她的啊！怎么隔了这么多年，他竟然把本葵的性子给忘了，难怪她把孩子一丢就走了，强忍着难受和孩子说话，却不敢见上一面。
    她辛苦带大的小孩，就这么离开她，加上她明知道自己无法和费家抗衡，那种无力感让她一点都不愿挑战，就像当年母亲去找她把话谈开，她一样连提都没向自己提，就暗自离开了一样。
    他是该想个办法去找寻她的下落，就算她认为隔了几年这一切就都不关他的事了，他还是得找到她。
    “妈咪，我要去找你，你在哪里？”
    既然本葵没有留下任何资料，能仰颊的还是只有她的宝贝而已。“妈咪在家里。”
    “可是爹地说你没有住在那里了，所以我找不到你。”
    “等你长大了就可以自己来找妈咪了。”
    “为什么要等我长大？我已经不是baby了啊！要长多大才可以？”
    “等你再长高一点，学会自己搭车子，就可以来找我了。”
    “我会啊！我可以叫爹地载我去。”
    “等你长大了，不用别人载，你就可以自己来找我了，你现在还太小了。”
    “那我叫爹地去载你，你来看我好不好？”
    “妈咪可能不能去看你了。”
    “为什么？”棋恩大声的问道，不能接受母亲不能来看自己的消息。
    “因为妈咪住得很远啊！”“爹地有车车，他可以去载你！”
    “他很忙，他要上班赚钱才可以买玩具给你啊！所以你要乖乖听他的话。”
    “可是我好想你喔！妈咪，我也好想奇奇。”
    “他应该有买很多玩具给你啊，你为什么只想奇奇？”奇奇只是当初她亲手为孩子做的小玩偶，用了这么多年都已经破破烂烂了，可是棋恩却还记得那个玩偶。
    “我只要奇奇。”
    “那妈咪想办法把奇奇寄去给你好不好？”
    “妈咪，你可不可以顺便把你寄给我？”
    “我不知道妈咪可能无法塞进袋子里，你看过妈咪的袋袋，没有那么大的啊！”面对儿子一声声的恳求，本葵也有几次的心软，可是她不能去见棋恩，她只怕见了孩子她会压抑不住想念的情绪而崩溃。
    “妈咪会用寄衣服的袋袋寄奇奇给我吗？”
    “对。”
    “那我要绿色的！”
    “好。”
    棒日当一个装着玩偶的绿色袋子快递到棋恩手上，棋恩拿着他的奇奇高兴得手舞足蹈，那模样比看到了任何昂贵的玩具都还开心。
    费牧群看着他开心的模样，手里则拿着那只绿色的袋子。
    “爹地，那是妈咪的袋子，我们家有好多好多这样的袋子，还有蓝色的喔！可是我想要绿色的这个，下次我叫妈咪寄蓝色的给我。”
    “为什么会有道么多袋子？”
    “因为妈咪要装东西啊！她会把衣服装在袋子里面，然后拿去寄。”
    “妈咪为什么要去寄东西？”
    “因为我们家有好多好多衣服，妈咪以前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会骑车车带我去买衣服，然后用计算机，就会有很多人跟她买衣服。”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没有留下任何工作资料，也就是如此她才可以随意的搬家？所以他才找不到她！
    “妈咪用计算机？”
    “对啊！她用计算机卖很多衣服喔！”
    费牧群仔细的检查了袋子上的标志，看见了一列网址。
    “你有看过妈咪的计算机吗？”
    “有啊！我都跟妈咪一起玩，我也会喔！妈咪会让我用计算机跳青蛙，还有打云仗。”
    “你帮爹地找妈咪好不好？”
    “找到妈咪你就会带我去见妈咪吗？”
    “对。”费牧群起身，一手拿着袋子、一手牵着儿子的手走向书房。“我会带你去见妈咪。”
    短短几天，她所有的对象全被买光有些惊讶，但是又很怀疑，因为买主都是同一个人。
    可是收了钱了，东西还是得寄出，这下屋子里所有的货都空了，原想再骑机车去补些货回来，但是这次本葵却懒了，看着外头滴答滴答的雨，冷飕飕的天气还得骑机车出门，她是有些倦了，鼻子塞着，这几天天气骤降，受了点风寒，又懒得去看医生，吃了几包感冒葯也不见好转，精神一直不太好，看来这回的流行性感冒让她也赶上了流行。
    也好，反正她只有一个人，少了孩子的学费杂费，这星期的货又销售一空，就算休息几天应该也不为过，要是棋恩跟着她铁定会被她传染，还好棋恩现在不在她身边。
    但是窝在地板上的懒骨头里本葵突然觉得屋子里好安静，以往总是会有个孩子粘着自己，好奇的孩子口中老是问为什么，少了棋恩的存在，她这才发现自己好孤单，少了一个温暖的小人儿可以拥抱，一个人住的小套房安静得只听得见窗外的雨声。
    而雨总是带着些凄苦意味，一不小心就很容易沉溺进悲伤的情绪里，棋恩可爱的小脸老是出现在她脑海里，只要一想起他本葵就忍不住的想掉泪，都两个月了，她还是没办法舒解这种痛苦。
    不行！她不能老是沉溺在这种情绪之中，她得找事情做，就算出门又冻又冷都好过在家里被思念侵蚀，她该放下这一切的，她知道费家的人一定会疼爱她的孩子，一定会给棋恩最好的生活，这就够了！棋恩跟着她不会比在费家好！她应该明白这道理，当初她不也是认同张先生的说法才让棋恩跟着费牧群吗？她不能后悔！
    穿上了防风外套，随意的抽了几张面纸，擦了擦鼻子。再戴上口罩，她决定还是去批一些货回来，她不要什么事都不做，光是窝在角落里难过。
    可是门才一开，外头居然站了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
    “妈咪！”棋恩高兴的叫喊让她讶异不已，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棋恩的手还没来得及抱住自己，她马上蹲下身，双手一伸，在他离自己还有一步距离时拦住了他。
    “妈咪感冒了，你不可以抱我，你会被我传染的。”她的声音即使隔着口罩都还可以听得出浓浓的鼻音。
    “爹地带我来找你。”
    “喔”她知道身边那个高大的男子正看着自己，可是她连抬头看他一跟都不愿意。“你今天不用上课吗？”
    “爹地说我可以请假一天。”棋恩的脸上有着喜悦，隔了快两个月才见到妈咪，他的开心是没办法形容的。“妈咪，你要不要跟我们回家？我有好多东西要给你看。”
    “妈咪不可以跟你一起回去，妈咪生病了，你不可以太靠近我，要不然你要是生病了会很难过喔。”
    “妈咪现在会不会很难过？会不会痛痛？”
    “看过医生就不会了。”
    “你要去看医生吗？”
    这借口不赖，本葵马上就采用了。“对啊！要看医生病才会好。你先回去，妈咪病好了再去看你好不好？”
    “明天会不会好？”
    “可能没有这么快。”
    “那明天的明天呢？”
    “也不行。”
    “那明天的明天的明天呢？”棋恩仍努力的争取可以见到母亲的机会。
    “你还有奶奶跟爷爷啊！你可以先去找他们，等妈咪病好了，就去找你。”
    “那你要快点好啊！你生病好久了。”棋恩忍不住的抱怨。“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都看不到你，奶奶都说你不要我了。”
    小孩的话像是在本葵的脑袋上敲了一记，她看着孩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她忍着不在孩子面前掉眼泪，可是她真的快撑不住了，她连见到了自己的宝贝都不可以好好抱抱他。
    在一旁看着母子对话的费牧群蹲下身，转过孩子要他面向自己，本葵乘机转过身擦掉眼泪，只听见他对儿子说:“妈咪没有不要你，她只是生病了。”
    “可是奶奶说妈咪不要我，跟我说要找新的妈咪给我”
    “带他回去！”本葵不想再听这些，她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起身找钥匙，背对着他把要打开住处的门，嘴里说着:“把你儿子带回去。”
    “本葵，我妈她不是那个意思。”费牧群伸手拉住她，不让她逃开。
    “我不想听，你带棋恩回去。”
    “妈咪！”
    “本葵！”费牧群转过她的身子，要她看着自己，但是当他看见她脸上满是泪水的模样时，连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对不起”
    “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你们费家的人本来就是这样，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了，我不在乎你们灌输他什么样的观念，反正我也斗不过你们，我不玩了！我已经放弃了！
    你又何必带着他回来伤害我？”她奋力的要摆脱他的手。
    “妈咪！”棋恩看着眼前两个大人争执的模样，而妈咪哭喊的模样让他吓得跟着尖叫哭泣。
    一听见孩子的哭喊，本葵马上蹲下身子将棋恩拥进怀里。
    “没事，妈咪在这里。”
    她不管是不是会把感冒传染给孩子了，一抱住棋恩她的心都碎了，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下。
    “妈咪从来都没有不要你，妈咪很想你，可是我不能去看你，你要好好听他们的话，知道吗？你一直都很乖对不对？你要听我的话啊！”“不要！我要妈咪。”
    孩子的呼喊让本葵的眼泪流得更凶，看着他们母子相拥而泣的模样，费牧群只觉得自己象是拆散人家的刽子手。
    “你如果不听妈咪的话，妈咪就真的不要你了。”
    本葵不想用这样的话吓孩子，可是她不得不说，她不能让场面再这么失控下去，把孩子推到费牧群怀里。
    “全都给你，随你们想怎样说我都可以，反正我对你们从来都不抱持任何希望。”
    再三的向儿子保证他一定会带妈咪回去，棋恩这慢慢停止哭泣，点头让保母先带他回去，而费牧群再一次的回到本葵的住处，死命的按着电铃，外加不耐烦的敲门，吵得其它住户都开门查看了。
    好不容易本葵终于再次现身，她脸上不再戴着口罩，但是她的脸色苍白，仿佛随时会倒下。
    费牧群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顶住了门，直接闯进了她的小套房里。
    “你难道不能心平气和的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吗？你知不知道他哭得有多惨？我从来都没有禁止你见他！你难道看不出来他有多想妈妈？你居然”
    费牧群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她人已经一软。
    急忙中伸出手接住她，却发现她的体重只剩下原先记亿中的一半，在厚重的大外套底下她只剩下一把骨头，快速的把她送往医院，才发现本葵病得不轻，烧到了三十九度，整个人虚弱得没法支撑，而她只有一个人，甚至没有人可以照顾她。
    她的脸颊凹陷，眼皮因为哭泣而浮肿着，整个人比那次在巷口见到她的憔悴了不少，可是当她虚弱的躺在自己眼前，费牧群的心还是为了她而加速跳动，他只担心着本葵一醒来便会冲出房外，再一次的消失在人海里，而他不愿意再冒一次险，他知道要是再失去她一次，下次想再找到她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妈咪怎么了？”
    看着爸爸总算把妈咪带回来了，可是妈咪却躺在床上一直睡觉，棋恩走到爸爸身边，像小无尾熊一样自动爬上爸爸的腿，费牧群将儿子拥在怀里，这一整天下来的心慌都跟着稳定了不少。
    “她生病了，发高烧。”
    “烫烫喔？”
    “对。”
    “那我不可以带她去看我的房间了对不对？”
    “医生说她要多休息，等她好了就可以去看你的房间了。”
    “我要留在这里照顾她。”
    “已经快十点了，你要去睡觉了。”
    “那妈咪怎么办？”
    “我会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