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花不语也有些饿了，不再理会叶无言，拿起筷子随意夹了一根青菜，看了又看，若不是方才看到叶无言洗菜，还真看不出来这黑紫焦软的一坨东西是什么。不知是炒的还是煎的，是煮的还是蒸的，能把青菜做成这个样子，也当真是个人才。
 花不语将那根青菜夹起来又放回去，放回去再夹起来，反反复复多次，还是狠不下心去尝一尝它。最后把筷子转向另一个盘子，仍是迟迟下不去手。
 叶无言看着花不语纠结的样子。也夹起了一根青菜，随意塞进嘴里，吧唧吧唧嚼了两口，道：“吃啊，怎么了？嫌不好看啊，你不要只看外观，对，这些菜看起来的确丑的六亲不认，但是味道绝对没得说，不是我吹牛逼，我的手艺，就是比起那醉仙居的大厨也差不到哪去，要不是阴差阳错的上了天，我现在指不定就是哪家酒楼的招牌了，各家酒楼争着求我去，不花高金，还聘不到我呢。”
 这番吹嘘，用脚趾甲盖想想也不值得信，但看叶无言吃着也没什么异样，花不语纠结地夹起一块看起来没那么糟糕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刚到嘴里，一股怪味便在口腔里蔓延开来，最后直冲脑门而去，花不语咳嗽两声，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扶着桌子低头干呕了起来。
 叶无言呲笑了两声，摇了摇头，匝吧匝吧嘴。
 “我说你一个蛮荒的小花妖，挑三捡四的倒像一个富家公子，这也吃不惯那也吃不惯的。得嘞，您要不是不吃，我全吃了，以后还省心给你做了。你呢，爱吃什么吃什么，实在不行就自己做，再不然，你就去吸收天地精华，总好过在这勉强还这么恶心我做的饭。”
 花不语强忍嘴里的恶心，一把将筷子拍在桌子上，不快地道：“我挑三拣四？这是人吃的东西吗？”
 叶无言这会也不怯了，也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反驳道：“这怎么就不是人吃的东西了，你不想吃就不吃，怎么还拐着弯的骂人呢？也是，你是妖精，还是从天上飞下来的妖精，自然看不起我们这种穷人贱命才吃的东西。你也没别的可怪，要怪只怪你没投对胎，才有了这神仙身子妖精命！”
 “你。。。”
 自己堂堂东海三皇子，竟然被一个粗鄙的小混混阴阳怪气地讽刺到出不出话，忍不了，真是忍不了了。
 叶无言斜眼瞧着努力憋着气的花不语，心中一阵暗爽，继续津津有味的吃着，花不语单是看着叶无言动嘴，那阵恶心就又冲了上来。
 叶无言故意恶心花不语，嚼得吧唧作响，花不语皱着眉头问：“你是怎么吃得下去的？”
 叶无言耸了耸肩膀，道：“这有什么吃不下去的，对于我来说，面前的这些菜和醉仙居的大鱼大肉也并没有什么区别。我自小在垃圾堆里长大，碰到什么就吃什么，菜叶剩饭，残羹冷炙，我吃了整整七年。若是哪天运气好，还能捡到半个鸡腿吃。但要是碰到不赶巧的时候，连烂菜叶都捡不到，再遇到街头那只大黄狗来抢东西，饿个三五天也是常有的事儿。在我眼里，吃的只分两种，不是好吃和不好吃，而且能吃不能吃，再说仔细点，我觉得除了屎，什么都能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所以对于我来说啊，吃什么并不重要，只要有口吃的，饿不死，我就谢天谢地了。”
 叶无言讲这些事情的时候，语气神情一直很轻松，不像在讲悲惨的过往，倒是像说今天天气真好啊哈哈哈。
 看多了这人不着调的样子，突然感受到，其实叶无言也是很可怜的，自己从小养尊处优，虽没见过也体会不到叶无言说的这种生活，单看他面无波澜地吃这些不能入口的东西，也能猜出来是经历了多少个这样的日子。花不语有些不知所措，默默地拿起筷子，嗫嚅道：“我。。。”
 “停，打住打住，不用在这说一些有的没的，也不用可怜我，我叶小八自小信佛，有上天庇佑。虽然活的糙了点，但总也平安活下来了。在这乱世里，饿死冻死病死的，被恶霸乱棍打死的人多了去了，我多幸运啊，十岁就被叶老大看上了，当个小混混，日子可比垃圾堆里好过了，有了点闲钱，还能去青楼逛逛，这不，还成了神仙。虽然不受人待见，好歹也是我们叶家唯一的神仙，那些读书的人天天说要考中状元，光耀……光耀什么来着？”
 “光耀门楣。”
 叶无言一拍大腿，“对，光耀门楣，我这也算是光耀门楣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就变了腔调，越来越凄凉，最后，叶无言冷笑两声，自嘲道：“我连爹娘都没有，也记不得自己姓什么了，还光耀门楣，光耀谁家的门楣呀？还我们叶家，我哪来的家啊。”
 花不语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
 叶无言摇了摇头，把那碗紫菜蛋花汤推到花不语面前，道：“不知道说什么就别说了，我活的潇洒，不用别人安慰我。若真觉得我可怜，就干了这碗汤，这二十年来，只有紫菜蛋花汤，才能给我一点温暖。我把你种出来，还要你陪我在这蛮荒受苦，确实对不起你，就用这碗汤，给你一点温暖吧。”
 第一次见叶无言这么认真，花不语有些诧异，虽然对桌子上的饭菜很是抵触，但看到叶无言这幅诚恳的样子，花不语还是乖乖地端起了碗，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了个气，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吸了小小一口。
 没有什么怪味，也没有想象中的难喝，仔细品来，还有一些鲜香，和桌子上那些乌漆嘛黑的东西比起来，简直不要太好喝，花不语简直不敢相信这碗汤和桌子上的菜是同一个人做出来的。
 看花不语有些诧异，叶无言很是骄傲，道：“我没骗你吧，我说好喝，就一定是好喝的，别的我不敢保证，这紫菜蛋花汤，我可是颇有研究。快，趁热把它喝完，锅里还有很多呢。”
 受不住叶无言的热情，花不语又多喝了几口，叶无言扒拉着手里的空碗，偷偷瞄着花不语，嘿嘿，小花妖，这下落到我手里了吧。这碗紫菜蛋汤巴豆汤喝下去，今天晚上要是还能安安静静地睡觉，我就跟你姓。”
 花不语吃饭向来斯文，一碗汤，喝了许久，终于见了底，叶无言嘿嘿一笑，收起了碗筷，殷勤道：“你歇着吧，刷碗这种小事儿，交给我就行了。”
 花不语倒也没打算动手，看着忙活的叶言，心里泛起一阵小小的感动，这人虽然粗鄙又话多，惹人厌恶，但细看来，也不是一点优点都没有。自己法力恢复之前，都要和他在这相处，倒不如和谐一点，日子也能过得平顺一些。
 叶无言边收碗筷边想象药效发作后花不语的样子，低低笑出了声，对上花不语疑惑的眼睛，叶无言匆忙跑掉，回头狡诈地笑了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