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第二十五章
裘琳先碰到的是亚伦,或者应该说是亚伦在她最低潮的时候发现了她。那时她那匹可怜的马已经完全跛了,令人窒息的黑暗也让她迷失了方向,她担心自己永远也找不到往柯岩村的路。亚伦看到了她,就把她带去见杰柏。英格兰人在柯岩村下方的谷地南边派人巡守着,在这黑暗的夜里形成一幕骇人的景象。他们奋战了一天,已经都非常疲倦,但仍为胜利感到兴奋不已。他们在林子里抓到三个韦尔斯人,裘琳就成了第四个,只不挝她是自愿来的。她对杰柏说:“我必须跟你的哥哥谈谈。”她对亚伦说的也是同样的话,但他仍坚持带她先去见他的直属长官。
“好哇,我们又见面了。”杰柏跳下马,站在她面前。他跟兰德一样高,不过肌肉没有那么发达。她发现他比上次看起来更年轻更英俊、五官分明、嘴唇性感。但他仍然带着一点稚气,以及一股虚浮的傲气。
他会成为某个女人最难缠的丈夫。但那与她无关,她的问题比那个急切得多。“我必须跟兰德谈。”
“兰德,是吗?不是兰德爵爷或者费爵爷,而是兰德。”他笑了。“你有什么事要找他呢?是有情报要出卖吗?”他打量着她。“你能提供给他的,我也能够买。”
她怒视着他。她没有时间搞这个,欧文正抓着漪瑟当人质,于是她唬他说:“我跟你保证,他听到我要说的事情时,一定不会高兴有人耽搁了时间。”然后她又对亚伦说:”要不是事关紧急,我也不会来的。你知道这是真话,亚伦。告诉他吧!”
亚伦显然不喜欢支持她的说法,但犹豫片刻之后,他扭着脸说道:“他会见想她的。”
他又对她说道:“不过你会发现他已经跟去年受你蛊惑的那时候完全不一样了。你的伎俩对他已经不管用了,对我们也一样没用。”
“那是你说的。”杰柏插嘴道。“我可是甘愿当她美人计的受害者。你说如何?”他说着,一面把她的头巾扯下来。
裘琳把他的手打掉。“你自己去找一个修女吧——两个也可以。”她顶嘴道。“只要告诉我兰德在哪里就行了,我自己会去找他。”
结果还是他们带她去见兰德,她那匹已经半死的马则踉跄地夹在他们两匹健马之间走着。
他们到了河岩村,村舍看起来依旧,但又有些不同。这里本来是她自幼生长的家园,后来变成了欧文驻军的营地,现在又成为一个沦陷区,受到英格兰人的控制。外观上这个村子还是一如以往——除了麦酒场被烧毁了之外。她看到几个韦尔斯人,都是在战斗时被俘的。
但现在这里到处都是英格兰人,感觉起来像是在外国一样。这里是否还有可能变回韦尔斯人纯朴的自由家园呢?
她走向她叔叔的房子——兰德的总部。她在门口迟疑着。她要对他说什么呢?她要怎么开始说呢?他会不会相信她而跟着她步人欧文为他准备的陷阱呢?
她真的能够引诱他步向死亡吗?
她瞪着门,那扇她曾经进出过千百万次的门,但这次不同了。这次她进去时心里带着谋杀的念头。如果她带兰德去见欧文,就是在参与谋杀。
然而这牵扯到漪瑟。她头痛得像有战鼓在里面敲一样。怎么办?怎么办?然而裘琳知道自己必须做什么。她祈求着漪瑟的平安,也是在敲着兰德的丧钟。她终于推开了门。
她讶然发现里面竟然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人坐在未生火的壁炉前。是兰德,一个人沈湎于思绪之中。
他抬起头,看见她时并未显出惊讶的样子。然而,她原以为已经对这次重逢有备而来,却反而深受震撼。他在这里,兰德,漪瑟的父亲、她唯一的爱人、她以为自己爱上的男人。
这一年来她曾紧怀疑自己的感情,但只要那么一瞥、只要他那双黑眼睛与她互视那么一瞬见。她就知道一个可怕的事实:他爱他,而且跟以前一样爱他。这会使她担负的残酷任务变的有多艰难呢?
只是他那张饱经战火历练的脸上毫无表情,这又令她想到另一个苦涩的事实。他以前不曾爱她,当然现在也不爱她。
她忍住突来的失望。她不是为了爱情而来,而是为了她孩子的平安。无论她的感觉如何,她都必须继续进行将他诱入欧文陷阱的疯狂计划,她没有别的办法。
他没有起身。经过?哭蔚钠?讨?螅你呓?葑樱?拔沂抢础你彼?纳?羯逞疲?谑撬?砦?豢谄你米约赫蚓蚕吕础!拔沂抢辞肭竽惆锩Φ摹!?br />
他刻意缓缓地用手撑住下巴“求我帮忙?一个顽强的韦尔斯叛党会需要向敌人求什么呢?当然啦,除非你是要来诱惑我,要转移我的注意力。”他抿起嘴巴。“我曾怀疑你死了丈夫之后会怎么办。老实说,我没料到你会来找我。不过既然你来了,就请你开始吧!让我转移注意力吧,因为我还真的很需要分一下心呢!”
裘琳摇着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关心的不是你跟欧文打的这场仗——”
“你不关心?你以前可是很关心的,你还关心得嫁给一个老头子以确定会打仗。”
这个讽刺性的事实很难入耳,然而这里面所代表的意义又不只如此。她只能说道:一你有所不知。”
“我也不想知道。我能维持亚风谷这一带的和平就够了,至于要帮助你嘛”他上下打旦里着她,那种野性的眼光令她胆寒。“我只有一种形式的援助可以提供给你。如果你想要,就把衣服脱掉。不然,就请你离开。”
她不想哭,但仍无法忍住刺痛眼睛的泪水。“随你怎么想,你要对我怎么样也随你。可是我求求你,兰德,请你听我说。我是来帮助你的。”
“帮助我?”他笑了出来,那冷酷、轻蔑的笑声在空荡的屋子里回响着。“你怎么帮助我?你的丈夫死了,你的村子也沦陷了。你没有力量帮我,除非把欧文献上来给我。你愿意那样吗?”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与漪瑟那么像,令她看得心痛。但正是这种相像给了她力气说出欧文要她说的谎话。﹁不错,我可以把他交给你。”
他那双眼睛怀疑地?了起来,接下来的沉默反而产生让她耳聋的效果。他不相信她,而且也有理由怀疑。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内心在激战。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因为我没有理由说谎。”
“你有充分理由说谎。”
“不对,你想错了。欧文是一个疯子,”至少这句话是真的,她又往前走一点。“他要害我的族人灭亡。这里的屠杀不就是证明吗?”
“陆迈铎死了,欧文就接下了韦尔斯人的领导地位。而你叔叔又不是他的对手,你的村子也落到了我的手中。”他双臂抱胸,眼睛仔细地打量着她。“你夹在我跟他之间——而你一向如此。不过以前你以为跟我比起来,欧文还算是恶性比较小的一个,现在似乎反过来了。我这样评估你现在的处境,你说公正吗?”
裘琳激动得说不出话。他说的话不假,但仍有许多事实没有说出来。例如她爱他,而他却要把她送给他弟弟;他们生了一个孩子。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才是她关切的问题现在,以及漪瑟的未来。“不错。”她终于开口说道。“我现在明白了在英格兰人统治下的生活比受欧文统治好。”
她以为自己说服了他,因为他沉默了许久。然而他起身朝她走近,眼神再度充满怀疑。
“你打算怎么样帮我呢?”
要把嘴边的谎话说出是这么容易,然而那谎言的味道却是苦涩无比。“我可以带你去他藏身的森林,他正在那里策动报复。你和手下可以出其不意地把他抓个正着。”
“我懂了。”他的手指握紧了又松开。“原来你要带我们去那里屠杀你的同胞,我没听错吧?”
经他的口说出来的话是这么骇人。而她对他设下的骗局难道就不可怕了吗?她勉强压抑下自己心底的疑问,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他转身缓缓走开。裘琳被心头的罪恶感压得挺不直身子。可是她这么做是为了漪瑟,她告诉自己,是为了漪瑟。
他突然转回身,摇着头,一面用严厉的眼神盯着她。“你在说谎。你也许会出卖欧文,可是会出卖自己的同胞吗?不会的,不可能的。是欧文要你这么说的,对不对?”
“不是!不是的,他根本不知道这——”
“那么你的孩子在哪里?”
“什么?”
他朝她走近,像一个准备猎食的巨兽一样绕着她打量。“你的孩子在哪里?”他在她身后重复一遍。“你到这里来,那么谁在照顾她?”他又走到她面前问道。
她的耳际响起血液奔流的声音。“我婶婶。”她扯着谎。
“所以你的婶婶知道你到这里来。还有谁知道?”
“没有人知道,没有人。”她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是溜出来的——”
“连欧文也不知道?”
她的心猛然停止跳动。“欧文?没有,他不知道——”
“我认为他知道。我认为他抓了你的孩子当人质,好让你听命于他。不然你不会丢下孩子的。”
她想告诉他真相。噢,她真想告诉他!然而恐惧——极度的恐惧——为女儿生命安危担忧的恐惧阻止了她说出真相。他必须相信她的说法,他一定要相信!漪瑟的平安就一罪他了。
只是她虽然拚命想找话让他信服,却怎么也想不出该怎么说。
他紧盯着她的眼睛,搜寻着她的谎言、搜寻着真相。
“她跟奈丝在一起。”她重述着,整个人惊恐无比。
他轻蔑地笑出来。“欧文不是傻瓜。他不可能面对面打败我,可是如果对我偷袭或者设下陷阱,他的机会就比较大。”她想转开脸,他却牢牢地抓住她的下巴。“说实话,裘琳。
告诉我实话。”
她想要说实话,但那就等于是宣判漪瑟的死刑,她那甜蜜无辜的宝贝。“不要这样。你想错了,欧文没有派我来。”
他嫌恶地将她推开。“滚开这里,看到你就让我觉得恶心。你就带着这个讯息爬回欧文那里吧!他的土地是我的了。我要把他的土地全都拿过来,而且会保证不让他留下什么孽种来接续他。我的孩子会永远留在这里统治这个地方。我的,不是他的。你把这个讯息传给他,柯裘琳。带着这个口信走吧!”
裘琳浑身颤抖,站在那里动弹不得。她失败了,她失败了,然而要付出代价的却是漪瑟。热泪刺痛了她的眼睛,然后溢流出来。她瞪着兰德,他对她与她的同胞充满了恨意。只是她不能接受失败,她不要接受。她向他伸出手。“求求你,兰德,你一定要听我说。”
他发出一种充满嫌恶的声音。“你满嘴都是谎言,你的眼泪也是在骗人,你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开始骗我。”
他的指控让裘琳畏缩。她骗过他,现在她发觉自己再也不能骗他了。谎言让她失败,现在只有说实话才能救她及孩子了。
她把眼泪擦去。“你对了,你对了!”她呜咽地承认道。“我是说了谎,是欧文派我来找你的。”
她以为他会很得意,但他的脸上却益发看不出任何表情。他双臂抱胸,站在那里等着。
她吞口口水,继续说道:“可是,我是因为他把我的孩子捉去当人质。他知道她是我最弱的一环,”她犹豫着。“他也知道她是你的孩子。”
响应的是一片沉默,像一片巨大的黑暗洞穴包围住他们。
兰德?起眼睛。一会儿之后,他摇摇头。“还是谎话。我知道她不是我的。”
“可是她是你的孩子。我发誓!”
他的下颔有一丝肌肉在抽动。“你骗我对你没有好处,女人。你忘了,我在圣艾比节市集上见过你,你当时一点也看不出来怀了孩子的样子。我知道,因为我留意看了。”
泪水刺痛她的眼睛,可是她拒绝哭出来。“她长得很小,而且差一点死掉,即使现在她也还是很小。可是她是你的孩子,兰德。”
他嘲涩地笑着。“你以为用这套可怜的假话骗我,就能够给你带来什么好处呢?”
“她在欧文的手里!”裘琳喊道。“如果我没有达成他给我的任务,他就会杀死她!”
他摇着头,拒绝接受这种可能性。“那只是威胁,他不会伤害自己的妹妹的。”
“可是她不是他的妹妹,欧文也知道这一点,他知道的。”她的声音变成害怕到极点的低语。
然而,兰德仍然不为所动。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再慢慢地饮尽。然后他用锐利的目光盯着她。“欧文怎么知道呢?或者也可能是父子共享一个老婆?说不定那孩子是欧文的种呢!”他语带讥讽地说道。
这种说法令她浑身不禁战栗起来。“你要对我怎么残酷都可以,可是不要因为你看不起我,就封杀你自己孩子的命运,兰德。陆迈铎不行——他不能人道。欧文知道了,就能够轻易作出结论,断定孩子的父亲是谁。他绝对不会犹豫用漪瑟来控制我的。她是你的女儿,我凭我的性命发誓!”
他的眼光闪烁了一下,裘琳抓到了一线希望,或许他已经动摇了。但他接下来说的话又粉碎了她的希望。
“她不是我的。不行,我不能帮你,只能按照我的原定计划:击败欧文。在那之前,你如果要保护自己的孩子,就最好乖乖地服侍他,就像我怀疑你打算对我做的一样。你可以用自己的身体让他爽快,引诱他和你上床,听他的摆布,你就可以保护孩子。他一直就想要你这么做的。”
裘琳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又退一步,彷佛遭受无情的重击一般。他不在乎。他不肯接受她的恳求。她为什么以为他会呢?等到她终于有力气说话的时候,她也只能一再喃喃地说着:“她是你的孩子,兰德,你的”
他拒绝听。他转开身子,又倒了一杯酒。他的手没有摇晃,他是这么冷静、这么全然不受她的话影响。他不相信她,随她怎么说都无法改变这一点。
她颓丧地转身,茫然地走向门口。她的动作僵硬失衡,彷佛脚底下的地在倾斜。她早知道他恨她,然而她心中某一部分仍傻傻地以为他会相信她、以为他会认自己的孩子。她心中某一部分原以为他会迫不及待地赶去救漪瑟,现在她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她离开屋子,步履摇晃地穿过院子。有几个他的手下目视着她,但并未阻止她步行穿过防守严密的大门。太阳很快就要升起来了,她可以看见黑暗的树影以及东边山脉的灰色轮廓,一只公鸡的啼声传遍了你幕疃?煊颉?br />
然而,裘琳没有心思去观赏她心爱的这块土地,也听不进这片大地的生命呼唤。漪瑟是她生命的中心,一这片土地不是。漪瑟,那么娇小,却那么有活力,又那么脆弱。
裘琳鼓起精神面对新的困境,她必须想办法劝欧文。他一定会对她发怒,但她绝对不能让他将怒气发泄到漪瑟身上。她愿意献身给他,一次,两次,上千次都行。为了救孩子,她什么事情都愿意做,因为漪瑟的亲身父亲拒绝做。
兰德在柯岩村外赶上了裘琳,就在潮湿的草地与森林相接的地方。榉树与榆树顶上门着曙光,但她走在暗影处,一个里着衣服的细小身影、一个脆弱无助的身影。
她有没有欺骗他呢?
她离开以后,兰德一直在与自己辩论着这个问题。她有没有说谎呢?
他勒住马,看着她蹒跚爬向山上的森林。她是被派来将他与手下诱向毁灭之途的,她已经承认了这一点。然而,现在他却像傻瓜一样跟着她,而她的同胞可能就在旁边伺机而动。
说不定这就是欧文所设的圈套。
他用训练有素的眼睛扫视着森林。他的手下已经占据了这片森林,在玫瑰崖与柯岩村目前没有韦尔斯人在活动。但是就算有,他也必须再和她说话。
她为什么要对他说谎?她声称那孩子是他的目的何在呢?
答案再明显不过。裘琳怕欧文,希望蔺德替她把威胁除去。可是他本来就打算那样做,而她一定也已经知道了。尽管那不是为了她的缘故,而是为了他自己以及所有喜欢和平的人。她很快就会摆脱欧文,她的孩子也一样会安全,所以她没有理由这么急着欺骗他。这是否表示她是在说实话呢?
就是这一点可能性驱使他跟着她来此。
他策马向前,眼睛一直盯着裘琳。他看见她身体僵住,因为她发现到有人在跟踪她。她害怕地回头看一眼,然后撩起裙?,加快了本已疲倦的步伐。但是他仍沈稳地骑着,因为她跑不过他的。她再度回望,然后停下脚步。她知道是他了。
他勒住马,俯视着裘琳抬眼看他的样子。她的脸上有着疲倦的痕迹,红肿的眼睛显示她哭过。然而尽管如此,她依旧很漂亮,嘴唇丰润,身体成熟。他不想看见她的美,不想产生回应。然而并不是她的女性美诱使他无法转移目光,而是她眼中那种迫切的希望神色。她害怕他改变主意,却又无法不怀着希望。
她爱她的孩子,这一点是无庸置疑的。但那是他的孩子吗?
他长吁一口气。那真的有关系吗?“我会把你的孩子从欧文那里救出来。”
一种近乎沉默的声音、一种细微的吸气声、一种半是呜咽的声音——不管是怎样的声音,而那就是她唯一的响应,至少没有其它用语言表达的响应。但是她用手按住他踏在马鞍上的脚,这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动作,却带着强烈的冲击。是感激、是信任。
这深深地打动了他。
他想起自己对亨利王所发下的效忠誓言。他跪在那里伸出手,手掌向上好让国王将脚放在上面。现在在这山榆树下,她似乎也在对他默默地发誓效忠。
只是,他想要从她身上得到的不只是这个。
他暗咒一声,将这个白痴念头压下去,掉转马头走开一点,然后他下了马。“欧文在哪里?”
她抿紧嘴巴。“在亚风谷。”
“孩子呢?”
“也在那里,至少本来是在那里。他可能会把她送到别的地方。”她用惊恐的眼睛望着他。
他强忍住想安慰她的冲动。“去找欧文,跟他说你说服了我,必要时尽可能夸大一点。
他打算在哪里偷袭我?”
她挺直身子,彷佛有一股新生力量涌入她的血脉。一线曙光照在她的发际,更衬托出她那乌云般的头发。那只是一瞬间的事,然而他却注意到了。
“在河边有一个狭窄的地方通往下面的草地,那个地方叫温得汉林区,一边是森林,一边是陡峭的山地,走上去很危险。”
“所以他会在林子里等着?”
“我不知道他的计划,只知道我必须让你走那条路。”
他望向她后面的森林。“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
“那就明天吧!”他看着她上面努力把心里对她的柔情驱走。“你知道会有很多人死,很多是你的同胞。”
她低下头。“我知道。”
他长吁一口气。她欺骗过他那么多次,他竟然还会相信她,是否他真是一个大傻瓜?明天他就会知道了。“走吧!回欧文那里去吧!”
她抬眼看他.并且朝他走近。走得太近了。她说道:“兰德。”
“别这样,”他咬牙说道。“别再说什么。”
可是她不听。“她是你的孩子,你会知道的——”
“不可能。我只知道她是陆迈铎或者陆欧文的孩子——谁的都可能,就是不是我的。她是谁的并不重要,你跟谁睡觉对我都无所谓。”
但愿如此。只是想到别人碰她的样子就使他血液冰凉。即使是现在,已经事隔一年,他还没有学会如何控制她对他激起的那股疯狂占有欲。
他不想有那种感觉,但事实是他仍然想要她,不只是要她的身体。他知道自己可以得到她的身体,因为她是这么感激他。可是他想要的不只是她的感激、不只是占有她的身体、不只是她的效忠。他不想给自己索求于她的加上任何理由,但这样仍然无法令他将她由他心中驱除。虽然她曾拒绝他,宁愿要她的族人而不要他,虽然她曾出卖他,还差一点害死杰柏,但无法改变的事实是,他的渴望不曾动摇。
他想要她爱他。
“回欧文那里去。”他喃喃说道,一面抗拒着胸口挣扎着要释放出的那种感情。
她点点头,然后转开脸。然而她还来不及走开,他就抓住她的手臂。她抬起头,两人都被他这冲动的行为吓了一跳。在他看到她眼中的默许,知道那是出于感激之前,他已经一把将她搂住,粗野地吻上她的嘴唇。她并没有反抗。她反而接受他的攻击,并且还挺身迎接他。这使他更无所顾忌地继续吻下去。他想要她本能地响应,不给她思考实际理由的时间。他要品尝真正的热情,享受她真正的顺服,要知道她并不是在假装。
结果他知道了。
他对她相当粗鲁,有些近乎残暴。但她在每一方面都欢迎着他。他就在当下占有了她、靠着那棵古老的山榆树,过程原始而迅速。完事之后,他重重地压在她身上喘息,也设法让自己恢复理性。他什么也没达成,连刚开始的疑虑都未消除,却反而对她更暴露了他自己的弱点。
他只知道,就在此时此刻,随时都有可能有一枝她同胞的箭射向他的背部。
他挺起身子,迅速环视一下周遭,然后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其实他是在拖延时间。等他终于抬眼看她时,才知道自己处理得有多糟。
他粗声问道:“你还好吧?”
她微微点着头。
他清一下嗓子。“告诉欧文说我会召集人马,告诉他说,我会在明天黎明时攻击他的营地。我会把欧文打败,你则要自己注立息孩子的安全。”
她又点点头。“该做的我都会做,她是无辜的。”她放低了声音。“她是我们之间真正无辜的人。”
一股莫名的嫉妒突然刺痛他的心。她爱这个孩子,不管真正的父亲是谁。她不爱她的丈夫,也不爱他。可是她爱她的孩子。“你给她取什么名字?”
“漪瑟。我给你的女儿取名漪瑟。”
“你说她是我的毫无意义,”他说道。“她的生父是谁永远都无法证明。”
“既然你这么想,为什么还同意帮助我们?”
“因为我想要你。”他否认着所有其它的理由;他答应帮助她、帮助漪瑟的理由。
他的直言令她心头一缩,但她不能转身走开。她抬头望着他,脸色苍白却面容平静。“只要你想要我的时候,我就会让你如愿;如果你愿意救我女儿。”
他没有回答她这句话,因为他无法回答。他刚才对她那么说已经够残忍了,现在她却对他更残忍。他想要她,不错,但却不是要她这种服务来作为回报。
然而自尊心使他确信自己只有这种方法才能够得到她。她会出于感激而来服侍他,而那是基于为孩子担忧而产生的感激。这只比她单纯出于恐惧而服侍他好一点,因为她也会对欧文这么做。
她对欧文的恐惧更强,这一点并不能使他略感安慰。她会以同样方式响应他们,如果只有这种方法可以保护她的孩子。
他的胃彷佛打了结一般。他强咽下喉间的苦涩感,抓起缰绳,跨到马上。她站在那棵山榆树旁,刚才的做ài使她衣衫不整,神情显得既惧怕又怀着希望。
“谢谢你。”她低声说道,那感激的语气使他必须硬起心拒绝听进去。
“不必谢我。”他说道。“你永远不必谢我。”然后,他无法再忍受与她这么接近,就策马往山下骑去,离开这片森林,回到玫瑰崖那坚固的高墙之内。
他必须为明天的交战拟定计划。他必须将她自脑中排除,才能专心处理手边的事情。
他必须回避心中的一种恐惧,就是漪瑟可能是他的女儿——也可能不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