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番外2 刘阿蛮&胥琛
番外2刘婆子&小侍卫刘阿蛮坐在门槛上,两只短腿在门槛上荡来荡去。
她正聚精会神盯着手里的刀刃。
刀刃底下,摁着一只活青蛙,正鼓着肚皮,发出“呱”“呱”“呱”的叫声,四条腿蹬得可有劲。
阿蛮很认真地摁住,才能不教它蹬起来跳走。
这是今日的第五只。
前四只都跑走了。阿娘对着她摇头叹气。
她疑惑地盯着青蛙,胖胖的手吃力地抓紧刀,按娘说的去做。
娘教过很多次。她虽然很小,但是很知道怎么做。
阿娘说,不能用蛮力,要用巧劲。
脖子那里最脆弱,只要刀刃轻轻一割,青蛙就死了。
阿娘还说,死,是他们死士的宿命。
青蛙用力瞪着,它的腿那么有力,两粒绿豆大小的眼珠子盯着她,阿蛮能感觉到它小小身躯里的力量。
她比划半天,眨了眨眼睛,青蛙一个用力,“咻——”从她手里在挣脱,三两下跳入草丛,消失不见。
她垂下脑袋,嘴巴抿起来,有些害怕。
忽然,她忙从门槛上爬下去,往村口看。
村口那条路上并没有人。可她听到了阿爹的马蹄声。
她心里有一瞬疑惑,怎么只有爹爹呢?但也只是一瞬,她便将其抛到脑后,高高兴兴望着村口,等待爹爹出现。
阿爹的黑马跑起来的时候四个马蹄总是三重一轻,“嘚”“嘚”“嘚”“笃”——
是跟其他人都不同的。
果然,没一会儿,一匹黑马从那条路上出现,像晚上飞过月亮去的黑乌鸦,快得根本抓不住。
爹爹带着斗笠,黑巾裹了脸。
阿蛮高兴地笑,刚咧开豁牙,瞧见爹爹马后面架着一个人。
那人横趴在马背上。
一样的黑衣,一样裹着脸。
阿蛮很知道什么人才会这样这样骑马。
死人。
她眨了眨眼睛,什么都没有明白过来,一滴水滴落在她脏兮兮的手上。
她低头看着那滴水发呆,又疑惑地抬头,太阳好好的呆在天上,没有下雨。
“哪里来的水呢?”她吸了吸鼻子,小心迈着步子,靠近爹爹。
“吁——”
阿爹勒马,他没有立刻下马。
他停了一会儿,才一个纵身,从马上跃下。阿娘说,那是“佷俊的功夫”。
“阿爹!”阿蛮一把抱住阿爹的腿,抬头看他,目光怯怯的。
男人只露出一双鹰一般锐利的眼睛。
他伸出粗糙的手,摸了摸阿蛮的头,平静道:“去告诉阿娘,你三哥,死了。”
不用阿蛮去告诉。
因为阿娘已经知道了。
阿娘站在院门口,怀里的簸箕跌落在地,躺了一地的野柿子。
那是刚从山里摘的。
阿娘说,三哥嘴馋,她要晒了,给三哥留着,让他带着吃。
阿蛮歪了歪头,听阿爹的话,告诉阿娘:“阿娘,阿爹说三哥死了。”
她的眼睛很圆,很黑,很亮。
很天真。
阿娘捂着嘴,靠着门坐下去,她把头埋进膝盖。
阿蛮看着脚下的柿子,想起三哥。
三哥前两天出门前,揪着娘给她扎的小辫子,笑嘻嘻道:“外边有好多好吃的,等三哥做完了任务给你带回来!”
“要叫三声三哥才可以哦。”
“三哥!”
“三哥!”
“三哥!”
阿蛮弯下腰,蹲在地上,两只小胖手抓到虎头鞋边红堂堂的柿子,一手抓了一个,看一眼簸箕,有点远。
她想要再多抓一个,憋红了脸试了半天,连手里的两个都抓破了。
柿子的瓤黏糊糊的,沾了满手,她涨红脸,偷偷抬头看阿娘。
阿娘没发现,她小心翼翼将手放到嘴巴里,嘬了一口,好甜!
她便忘记了一开始要做什么,蹲在地上,小松鼠一样,将两个抓烂的柿子小口小口吃了。
吃得满脸都是。
阿爹沉默着站在阿娘身边,像村子外边阿蛮怎么走都走不出去的大山。
他们站到太阳要落山,阿蛮蹲得小腿累了,阿爹才开口:“好了。”
阿爹将三哥抱下来,抱进家,放到三哥的床上。
阿娘突然扑到三哥床边,更咽着哭。
阿蛮歪头,满脸干了的柿子,染得一张脸脏兮兮。
她想起三哥说的好吃的。
“阿爹,三哥给阿蛮带好吃的。”小女孩声音脆生生的,天真而无辜。
阿娘却哭得更厉害了。
阿蛮有些害怕,往阿爹身边缩了缩。
阿爹的大掌摸着她的头,声音沙哑:“三哥忘了,下次给阿蛮带。”
“好,阿蛮不怪三哥。”阿蛮道。
她看见娘哭得那么厉害,小心翼翼走近,拉了拉娘的衣服:“娘,三哥下次给你带胭脂,你别哭了。”
那日三哥临走前,她还听到,三哥说要替娘带胭脂呢。
阿娘是因为三哥忘了胭脂才哭的么?
她还没有见娘哭得这么厉害过。
爹在床上躺好多天,娘也只是眼睛红红的。
“阿蛮——”阿娘抱住她,却哭得更厉害了。
娘的怀里总是有种山上草的淡淡的味道,她很喜欢。
娘很少抱她的。
阿蛮有些高兴,乖乖待在阿娘怀里。
阿爹还是像山一样,立在他们身边。沉默着,安静着。
晚上,阿蛮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很吵。
她有些迷糊,听见阿娘在跟阿爹说话。
她想起来,昨晚阿娘抱着她睡觉的。
她睡在阿爹阿娘中间哎!想到这里,她兴奋地醒了。
阿娘说到大哥二哥的名字。
阿蛮每次跟阿娘去山上那两个高高的土堆边,小背篓里总是背着一小坛酒,阿娘说要给大哥二哥喝。那两个土堆前面都有一块木牌,阿娘说那里睡着大哥和二哥。她告诉阿蛮大哥二哥叫什么。
他们也说到“三哥”。
阿娘还是哭。
阿爹沉默着。
阿蛮睁着眼睛听了半天,又撑不住犯困,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第二天,爹娘对她很严厉。
阿娘摁着青蛙,要看她动刀。
她想故技重施,被娘识破,娘很凶,抓着她的手割破了青蛙脖子。
活蹦乱跳的小家伙,一下子就不动了。
阿蛮呆住,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滚。
“死了就是这样。”阿娘没什么表情道。
她罚阿蛮在太阳下扎马步。
“明天你要自己动手。”
太阳好晒,腿好疼。
她难受:“阿娘,阿蛮累了。”
“太阳到那棵树上才能休息。”阿娘将三哥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洗。
太阳晒着她的脸,她的头发,好像有些白。
像村头刘奶奶。
阿蛮难过地低下头。
看见自己脏兮兮的脚丫。她动了动脚趾头。
这日,阿蛮已经能扎上一天的马步腿都不疼了。
她甚至还想了很多好玩的把式。
比如左脚站着,右腿踢起,踢到脑袋旁边,与左腿呈一条直线。
娘说这叫“金鸡独立”。
阿蛮就觉得好玩。
她扎够了娘规定的时间,照例来一个“金鸡独立”。
正绷着身子站,听见了阿爹的马蹄声。
她憋红了脸,站着没动。
阿爹这次走了好久。阿爹还不知道她会“金鸡独立”。
她耳朵动了动,黑漆漆的眼睛有些疑惑:“咦?”
马上不止一个人。
还有个……很轻的人。
反正比三哥要轻。
她估摸着阿爹看见了自己金鸡独立,便放下腿,转过头。
阿爹摸摸她的头。
阿爹总是很少说话。
阿蛮很喜欢阿爹摸她的头。阿爹在夸她。
她高兴地咧开嘴,眼睛盯住阿爹身后的那个小男孩。
“胥琛。”阿爹开口,声音沙哑。很久没说话一样。
“阿蛮!”阿蛮伸出手,好奇地盯着胥琛,“你的名字好难念。”
她嘀咕。
小男孩警惕地看着她,不肯跟她握手。
阿蛮有些生气,收回手,哼了一声,跑回去找阿娘。
阿爹让胥琛住阿蛮的屋子。
阿蛮跟娘住。
阿蛮有些纠结。跟娘住高兴。屋子给胥琛不高兴。
阿娘让阿蛮背着小背篓上山采药。
阿蛮带着胥琛,到了山下,把背篓给胥琛背,威胁他:“不许告诉阿娘。”
胥琛道:“嗯。”
阿蛮一路上不停弯腰采花,采了一把,看到一只蝴蝶,又跑去追蝴蝶,追得满头汗,回来探头看看背篓,见草药满了,高兴道:“呀,满了,回去吃饭啦!”
胥琛道:“嗯。”
阿蛮觉得胥琛也不讨厌了。
他很听话。帮自己背背篓,替自己采草药。
要是她闯祸,偷吃娘藏起来的蜜糖打翻了罐子,她就让胥琛说自己打翻的。
就是阿娘对胥琛太好,让她有些生气。所以她总是欺负胥琛。
“你不许抢我阿娘。”她总是威胁胥琛。
“嗯。”胥琛跟阿爹一样,沉默着,经常不开口。
有一天,阿蛮想起来什么,问胥琛:“娘说你爹娘都死了。”
胥琛沉默着。
“我大哥二哥三哥也死了。”阿漫拉着胥琛,一口气跑到山上,跑到埋了三个土堆,立了三个木牌的地方。
“你看。”她指给胥琛。
“他们死了,你不难过?”胥琛第一次跟她说话。
“难过是什么?”阿蛮仰头,看见胥琛漆黑的疑惑的目光。
胥琛移开视线,手指握紧:“你不会难过。”
阿蛮咬着指头,歪着脑袋:“为什么要难过?”
胥琛沉默不语。
阿娘开始让胥琛跟自己一起扎马步。
胥琛皮肤很白,跟阿蛮不一样。他的手指也很干净。
他浑身都干干净净的。眼睛也是。
他扎马步很差。
阿蛮嘲笑他。
但是没多久,她就笑不出来。
胥琛很厉害。
阿蛮有些紧张,不再偷懒。
每天太阳一出来,他们就站在墙角下练功。
她跟胥琛过招。
当然啦,胥琛打不赢她!
冬天下了很大的雪,阿蛮长大一岁。她六岁啦。
胥琛也是。
过招的时候,阿蛮总是耍赖,将胥琛压到雪地里滚来滚去。
她总是笑得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像一只小鸭子。”胥琛道。
“什么是小鸭子?”阿蛮好奇。
“叫起来发出‘咯咯咯’的声音。”胥琛跟阿蛮说话了。
“哪里有鸭子?”
“水边。”胥琛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阿蛮慢慢觉得胥琛也很好了。
就算阿娘对他很好,阿蛮也能不生气了。
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有一日,阿娘去山里,没有回来。
他们到处找遍,也没有找到。
夜里,阿蛮做噩梦,缩在胥琛怀里。家里突然闯入很多人。
很多跟阿爹一样打扮的人。
他们抓了阿蛮跟胥琛,将他们扔进车上,连同村子里很多人。
很多跟阿蛮一样大的小孩。
阿蛮怀里揣着阿娘前一天留给她的东西。
她很害怕。她不知道阿爹阿娘哪里去了。
胥琛只是沉默着抱着她。
阿蛮问他:“爹娘哪里去了?”
胥琛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外面,摸摸她的头:“会回来的。”
一个小孩哭着说:“他们把我们爹娘都杀了。”
其他小孩都没有哭,但是显然很害怕。
阿蛮很少看见村子里同龄的孩子。
阿娘每天让她出门,都给她脸上画了东西。
还说:“不能让人知道。”
阿蛮在这一点上很听娘的话。
她乖乖待在胥琛怀里,那个小孩哭着说的话却记住了。
爹娘被杀了么?
她无意识的时候,眼睛里流出泪来。
她并没有发觉,只是觉得脸上湿了,用手摸了摸,才摸到水。
夜里,大家都睡着了。
阿蛮摸到阿娘给她的东西。
一把割青蛙的小刀。
她已经可以很熟练地杀青蛙了。
她将小刀拿出来,小心翼翼割断胥琛手腕脚腕上的绳子。
胥琛也替她割断了。
阿蛮认认真真听了听外面的声音,小心翼翼站起身。
她走路是没有一点声音的。
胥琛知道这一点。阿蛮总是这样吓他。
阿蛮先下车,藏到车底下。
胥琛下来,跟她一起藏着。
后半夜,乌云遮住月亮,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阿蛮拉着胥琛,钻进旁边的树丛。
胥琛碰到了草丛,引起黑衣人警觉。
他们追来了。
阿蛮紧紧拉着胥琛的手,手心里满是汗。
她很害怕。
“胥琛,怎么办?”
胥琛总是有办法让她不受阿娘的罚。
她已经习惯了胥琛无所不能。
“分开跑。”胥琛掰开她的指头,将她往前面一推,“你往前跑,不能停,不要发出声音,你知道怎么做。”
“你呢?”不知道为什么,阿蛮很不安。
“我往另一个方向跑。”胥琛的眼睛很安静,“不能让他们抓住。你娘告诉过你,死士的都是要死的,对吗?”
阿蛮点头:“嗯。”
“我爹娘,你爹娘,都是死士。”胥琛道,“不能让任何人抓到你。快跑!”
他用力一推,阿蛮跑出一大截。
她一直跑一直跑,跑出很远,在山里钻了很久。饿了就吃野果,也打些野兔,鸟,野猪。
娘留给她的东西她看了,是给脸上画东西的。
她没有找到胥琛。
她打劫一些路过的人。只抢一些衣服和吃的。
从那些人嘴里,她也知道了外面的世界。
娘的本事,她学得很好。
出山的时候,她给自己换了一张老婆子的脸。
娘说了,村里的规矩,脸不能教人认出来。
她到了京城。在巷道里混了些日子。
一日,她看到一个少年,纵身上马,动作娴熟。
那张脸,她背着娘,偷偷揭下来看过。
她脸色有些白,偷偷跟了上去。
胥琛进了“永昌侯府”。
她翻进去瞧过,这个宅子很大。胥琛的武功也跟娘教的不一样了。
他还有了干爹。
他没有听娘的话,露出了脸。
他没有死了。
但是他没有来找自己。
那时候,她又折回去,在那里等了很久,也没等到胥琛来。
她有些生气了。
“永昌侯府的嬷嬷,多少人抢着做呢。你们进去了都给我表现好点!”
一个老妈妈领着一群女人走过。
阿蛮低头看见脚上的青布鞋,脑袋一歪,跟了上去。
永昌侯府的管家教众人劈柴。
阿蛮力气又大,劈柴又快。
她被留下了。
她白天试着跟胥琛说话,小侍卫长得眉清目秀,说话声音温和,跟小时候很不一样。
刘婆子观察了很多天,才确定他是完全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
她有些生气,赌气了好多天,一天劈好多柴。
惊得管家看见院子里放不下的柴,都来劝她:“刘婆子啊,你也不必这么拼命,差不多就可以歇着了。”
刘婆子瞪他一眼:“我就不。”
她继续劈柴,把一起干活的老婆子气得不行。
直到有一日她想通了。
“他敢忘记,我偏要让他想起来。”
她每天天没亮把一天的柴劈好,人便不见了。
去哪里了呢?
她换了一副面貌,成了小时候那张脸长大的样子。
她每天去找胥琛。
他的那些侍卫朋友每次见到她,都笑:“胥琛。”
胥琛皱眉,不理她。
阿蛮找到了新的乐趣。
她每天都逗胥琛。他像小时候一样好欺负。
阿蛮心里有气,可着劲欺负他。
让你不记得我了,让你不记得。
哼。
后来,阿蛮被派去乡下接姜漫。
没想到那丫头诡异得很。
一点都不好糊弄。甚至最后连自己都赔了进去。
不管怎么说,难得碰上很有意思的人。
这世上,除了胥琛,大概,也只有姜漫,还算她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人。
林见鹤身体不好,他们归隐后,生活在阿蛮长大的边塞城镇。
阿蛮则和胥琛走遍了天南地北,西域海外他们都去过。
林见鹤死的时候,姜漫没有哭。
阿蛮看着她倚在椅子上,注视着林见鹤睡着的。
第二日,阿蛮叩门没有人应声。
她推门进去时,姜漫躺在椅子上,保持着跟昨晚一样的姿势,眼睛注视着林见鹤的方向,安详地睡着了。
永远地睡着了。
阿蛮跟胥琛按照他们的意愿,将他们葬在镇外山脚下,背靠大山,前临漫水。
对了,林见鹤的暗卫中,有一个人身上的气息,让阿蛮很熟悉。
她认出来,那是在马车上哭的那个小孩。
他很强。
他是影子之首。
她从姜漫处得知,他们的村子,从古至今,都是皇家培养暗卫的地方。
父母的死亡,盖因先皇行猎时,酒醉后强幸了一名行宫中倒恭桶的宫婢。
先皇勃然大怒,下令处死当晚所有值守暗卫。
他们的父母就在其中。
那群小孩,父母死后,都被送去培养,长大后成为了暗卫。
林见鹤培养势力时,那个哭的小孩,率先倒戈了。
胥琛后来想起来了。
他说,那天晚上,他知道他是累赘。
他的功夫不如阿蛮。
阿蛮一个人一定能逃掉。
他把那些人引开,天太黑了,他看不清,从山上滚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是干爹救了他。他也什么都不记得。
干爹对他很好。把他当亲儿子。
永昌侯府获罪,罪不及家仆。
阿蛮和胥琛替干爹送了终。
后来林见鹤死了,姜漫死了。他们认识的人一个一个都死去了。
阿蛮没有很伤心。她的感情始终没有那么丰富。
对了,他们有个女儿。
女儿跟谁都不像。
跟姜漫接触多了,女儿说话古灵精怪的。
十六七岁,就会调戏镇上长得俊的少年。
夫子看见她就吹胡子瞪眼。
镇上的夫人都害怕她做出强抢民男的事情来。纷纷叮嘱自家儿子离远点。
姜漫和林见鹤认她做干女儿。
他们去了,她哭得泪人似的。
京城里给了她一个封号,封她做郡主。
镇上的夫人看她的眼神变了。
刘婆子听到他们叮嘱自家儿子,要好好讨女儿的欢心。
她嗤笑,跟胥琛埋怨:“找女婿可得擦亮眼睛。”
胥琛严肃道:“嗯。”
后来闺女领回来一个小子。
长得花枝招展,桃花眼勾人,一看就不是安分的主。
刘婆子见面心里先沉了下去。
胥琛脸色也很黑。
偏偏那小子丝毫不会看人眼色,嘴巴甜得抹了蜜似的,油嘴滑舌。
更加不喜欢了。
一问叫什么,叫什么“萧归”。
姓“萧”的。
刘婆子问:“萧随是你什么人?”
小子笑着摇头:“跟京城萧氏不能比,我就是个旁支。”
刘婆子皱眉盯着他那双桃花眼,心里冷笑。小小年纪就会骗人,还得了。
她晚上抓着闺女拷问。
闺女红着脸:“我也没告诉他我是郡主!就是怕他贪图权势!我可聪明着!”
刘婆子冷笑:“那小子精得猴似的,恐怕早就把你看穿了。”
后来,闺女非要嫁,九头牛拉不回来。
萧随的儿子。
刘婆子和胥琛生气,也没办法了。
见到了萧随和萧夫人。
萧归真是随了他爹。就那双桃花眼,还敢骗她说不是萧家人!
萧随年纪也不小,那张脸还是招摇。
笑眯眯的,还能看出年轻时候的影子。
萧夫人,是他剿匪带回来的匪首。比起萧随,冷多了。
刘婆子也奇怪,这两个人竟能做夫妻。
如今做亲家,她心里不免嘀咕。这么冷的婆婆,可别给她闺女气受。
后来闺女怀胎,生了孙女。
刘婆子和胥琛去看,萧夫人抱着小孩,冷艳的脸柔和,正小心翼翼喂小孩吃米粥。
萧随目光落在她脸上。
带着不自觉的纵容。
阿蛮死的时候,眼前飘过这一辈子遇见的所有人,最后定格在胥琛。
她大概知道林见鹤死去那晚,姜漫在想什么了。
她满脑子胥琛。
想着想着,就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很深。不想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