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1）
    那天之后，顾逸风就常常来学校，借着看杨茜茜的名义看安静，他帮杨茜茜打水就顺带着把安静的水瓶也接过去，可安静摇摇手说：“我就一壶，自己来就好。”
    安静一壶水打完已经走了，他就望着她的背影发呆，水瓶里的水满了，溢出来烫了手才回过神来。
    少根筋的杨茜茜背对着他听着mp3，一点都没有察觉，还傻兮兮的问他：“我这好朋友可爱吧？”
    “我们小学就认识了，她小时候像个丑小鸭。”
    顾逸风说：“女大十八变。”
    杨茜茜点头：“她是七十二变。”过了一会儿，甚为疑惑：“我也是女的啊？”
    顾逸风笑笑没说话。
    那是他最后一次帮杨茜茜打水，没多久，杨茜茜就哭着跑来找安静，说他们分手了。
    安静说：“啊？为什么呀？才几天呀？那天不还好好的吗？”
    杨茜茜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一个劲儿的哭：“我从小就认定了他，他突然就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啊？”
    安静只是抱着她，也不安慰。
    其实不是不安慰，而是她知道人在伤心的时候，别人的安慰没多大作用，道理都懂，说了也是白说，只有陪伴才是真的。
    杨茜茜哭了一个月，安静陪她一个月，陪她一起“吃斋念佛”，一个月后杨茜茜熬了过来，整个人重生了，然而这个时候，顾逸风突然又出现了，在安静跟杨茜茜一起去打水的那条路上。
    三个人遥遥相望，杨茜茜的眼中有泪水，安静这才知道，有一种伤是永远不会好的，只表面结了痂而已。
    两人都以为顾逸风是来找杨茜茜求和什么的，安静刚想跟杨茜茜说不要吵架，有话好好说，顾逸风就叫住了她，当着杨茜茜的面把一束红玫瑰举到她的面前，大声表白：“安静，我喜欢你。”
    血一样的颜色晃的杨茜茜胃里一阵翻搅，一弯腰将中饭晚饭全吐了出来。
    安静气愤的一把打落玫瑰，一句话不说，伸手去扶杨茜茜，杨茜茜却避开她的手，径直越过她往寝室走去。
    安静的手停在半空好半晌才收回。她知道杨茜茜不开心了，立马转身往寝室跑去，却被顾逸风叫住：“安静！”
    他追上来焦急的喊：“安静！安静你听我说——”
    “说说说个头啊！”安静吸了一口气，回身用深恶痛绝的眼神瞪他：“顾逸风，你怎么可以这样？杨茜茜跟你青梅竹马，你们两家是定了亲的，你怎么可以这样？”
    顾逸风很无辜：“亲是两方家长定的，我一直把她当妹妹。”
    安静很无语：“顾逸风，你是不是男人啊？你是她男朋友我们全寝室都知道，当妹妹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你也说得出来？”
    “我从来没有承认过她是我女朋友！”
    “她很爱很爱你，你知道吗？”
    “那是她的事，反正我不爱她，我对她没有男女之间那种爱的感觉。”他目光炯炯对着安静说：“安静，我爱上了你！”
    混蛋！
    安静暗骂，心想还好杨茜茜走了，不然听到该多伤心啊！
    “你走吧。”安静觉得跟顾逸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挥了挥手说：“以后别再来找我，我不想再见到你，我想杨茜茜也不会想要再见到你，再见！”顿了顿，又改口：“不！还是不要再见了，永别吧。”
    顾逸风一把拽住她：“连朋友也没得做？”
    “我跟你何时做过朋友？”安静笑了一下：“哦，不对，也许，本来，我们是可以做朋友的，但是你伤害了我最好的朋友，没戏了，我讨厌你！”
    杨茜茜恨安静恨了整整一年，后来忽然想开了，主动跟安静说话，她说：“安静，错不在你，我不怪你了。”
    安静喜极而泣，小心翼翼的问：“茜茜，我们还是好朋友吗？”她真的好怕失去这个贴心的好朋友。
    杨茜茜一边哭一边点头：“我们本来就是好朋友，一直都是，一直一直一直到永远都是好朋友。”
    （2）
    听到杨茜茜要去相亲，安静只觉内疚，她欠她的，这辈子都欠她的。
    杨茜茜在安静面前挥挥手：“只可惜什么？怎么话说一半不说了？安静？”
    安静朝她讪讪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只可惜现在没有拔丝土豆了，好怀念哦。”
    杨茜茜就说：“改天来我家，我做给你吃，带上白剑。”
    以前安静跟白剑好的时候两个人像连体婴似的，有安静的地方必有白剑的影子，久而久之杨茜茜便把两个人绑一起了，有安静的好处时总不忘让她带上白剑，今天杨茜茜算是习惯性的说漏嘴了。
    杨茜茜知道他们分手了，那个名字是安静心里的死结，不该提。可是话已经出来了，后悔有什么用？杨茜茜赶紧闭嘴，偷偷看安静的反应。
    果然，安静脸上的表情不对了，她低着头拿起筷子就手边的一盘蘑菇夹了一颗放进嘴里嚼，然后把筷子轻轻放在碗口，一会儿又拿起筷子夹一颗，然后又放在碗口上。
    “我昨天好像看见他了，”她一边嚼着一边好似漫不经心的说：“在马路上。”
    杨茜茜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怎么可能？他不是应该在a城吗？”
    安静感慨的说：“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个人，真的太像他了。”
    杨茜茜先是眨眨眼，然后摇摇头叹了一声：“不是那个人太像他了，是你太想他了。”
    安静不知道当时那辆车就停在十字路口不远处的树木掩映中，车窗没有开，白剑就隐匿在窗后的阴影中看她站在那里茫然失神，眼里神情错综复杂，手腕上一条缀满星星的白金手链在黑暗的车内折射出璀璨的星光。
    “咦？”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到他的手链，好奇的问：“这是女士手链吧？”
    “嗯。”纤长的手指摩挲手链上的一片星星，他的声音低沉又带有磁性：“异地恋，两年不见，来会会她。”
    白剑瞥了司机一眼，那眸子黝黑深邃，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里面有水，表面平静内里却仿佛藏着炸弹，一个触碰就会爆炸，井水泛滥。
    他说“来会会她”而不是“来看看她”，那司机听了，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脸上笑容也有些僵硬，说：“异地恋啊，那很苦的。”
    白剑神色阴郁，用指甲抠着星片，发出难听的“兹兹”声，转首望向窗外，马路中央早就没了她的影子，他盯着她刚才站过的地方若有所思，过了很久垂下视线，低低的说：“是很苦。”
    看着腕上熠熠生辉的手链不由得扯起唇角苦笑，他是真的苦，这不，连名字都改成了白苦，念起来听起来想起来都是苦。
    白剑原来是a城医院的神经外科主任，前途无量，几个月前主动向院长请示放弃主任的位置调到f城中心医院当一名普通的医生，没有人知道他那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科室里有一名实习生叫做黄莲，黄莲第一天跟他打招呼时，他开玩笑的打趣：“好苦的名字。”
    黄莲笑笑说：“我的名字只是听上去苦，苦尽还有甘来，白医生的名字才是真的苦，尝遍苦楚到头来是白苦一回，有什么苦能苦过白苦？那是苦进心里的。”
    白剑心想这黄莲真厉害，一下子就看透了她永远看不透的他那颗苦楚的心。
    而这一条送不出去的手链，他舍不得丢，只好自己戴。
    安静曾经问过他：“你说星星会寂寞吗？”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他就买了这样一条缀满星星的手链，他想，既然无法去帮她摘下那颗她眼中寂寞的星星，送她一条这样的手链也不错，戴在手上，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就没有寂寞的感觉了。
    白剑原本打算在毕业那天送给她，他甚至想好到时学电视里头来点女孩们乐此不疲的恶俗桥段，买一束火红火红的玫瑰，单膝下跪，问一句你愿意嫁给我吗？俗是俗，可爱情就是这样，然后再亲手为她套上那条手链……
    他甚至能想到她的反应，她一定会骂他傻子，然后笑着说：“哪有人求婚用手链的？戒指呢？”
    到时候他就说：“戒指再补上嘛，这手链代表我，有你陪伴才不会寂寞，可不许摘下来，不然打你屁屁！”
    到时候她一定会笑，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
    白剑是那样兴奋，左等右等，日盼夜盼，可结果呢？
    手链还没送出去，人就跟别人跑了。
    （3）
    安静拿起筷子扒了一口饭，耷拉着眼皮问杨茜茜：“什么时候去相亲？”
    杨茜茜一愣：“你不是问过了吗？下礼拜三。”
    安静停下筷子看了杨茜茜一眼，说：“哦，我忘了。”
    杨茜茜终于忍不住了，她皱起眉把身体倾向安静，很严肃的说：“安静，这两年来我一直想问你，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明明那么爱白剑，为什么要跟他分手？你明明不爱逸风，为什么突然成了他的女朋友，还住在一起？”
    安静的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你不是知道的吗？车祸咯。”
    杨茜茜表示不懂：“一场车祸就让你突然之间像变了一个人？”
    “我没有变。”安静说：“我不爱顾逸风，我爱白剑，这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变的事情。”
    杨茜茜更加不懂了：“那为什么你跟白剑分手，跟逸风好？”
    安静苦笑着反问：“你那么爱顾逸风为什么不跟他在一起？”
    “那是他根本不爱我，他爱你。”杨茜茜很快的说，顿了顿，有些懵了：“难道白剑移情别恋爱上别的女人了？不会啊，他不是那样的人……”
    杨茜茜被自己吓了一跳：“你该不会移情别恋？难道你爱上逸风了？”
    安静无语了：“你神经啊？我说过了我不爱顾逸风！”
    杨茜茜百思不得其解：“那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说‘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因为有情人终成眷属只是愿望，愿望多半是难以成真的。爱一个人，能跟他在一起，那是老天的眷顾，是命好。我的命不好，老天从来不眷顾我，我认了。”
    安静说：“现在，我什么都不想了，我只想早日找到那个差点撞死我的凶手！是他毁了我原本的幸福，老娘要弄死他！”
    （4）
    白剑回到中心医院，换上白大褂却再没有心情面对病人，把大大小小所有的手术推给杜子元，一个人坐在椅子里瞅着手链发呆。
    说起杜子元，这世界还真是小，他是白剑大学时的室友，四年上下铺的交情。
    曾经有一度，白剑跟安静为一个杜子元吵得很凶。
    杜子元是水瓶座，因为体型的关系大家都叫他胖子，安静在有白剑之前就与杜子元无话不谈，或许是白羊座生来与水瓶座友好的关系。
    当别人都出去玩的时候，安静就窝在寝室里玩游戏聊qq，有一次，白剑来她的寝室，趁她不注意时把她与杜子元的qq聊天记录偷偷复制下来存在自己的u盘里。
    他回去看了整整两天才把记录看完，酸溜溜的说：“你跟胖子聊天聊得开心类，比跟我聊天还开心嘛。”
    她一脸疑惑：“什么呀？”
    “不承认？”他从口袋里摸出u盘丢在她身上：“你自己看！”
    安静没有伸手接，u盘掉到地上，她弯腰捡起插在电脑上打开一看，火了：“你……你怎么随便翻人家的聊天记录？”
    白剑冷哼一声：“怎么，你的东西我碰不得吗？”
    “没有。”
    “以后不许再跟胖子聊天！”
    “好的，好的。”
    安静嘴上答应了，偏偏手贱，看见杜子元在线，就要去点开他的头像，聊了片刻才想起答应白剑的事，只好亡羊补牢：“不要告诉白剑我找过你聊天哦。”
    结果没几天，又挨骂了。
    “莫安静，你怎么回事？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不跟胖子聊天你皮痒欠抽啊？”
    “咦？你怎么知道？胖子跟你说的？还是你……看见……的？”安静的声音越来越轻，到后面已经微不可闻。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安静摇着白剑的手撒娇：“白剑白剑，我错了，以后绝不再犯，我保证！”
    白剑鄙夷的瞥她一眼，每次她这样摇他的手撒娇，他就拿她没辙，戳一下她的脑门：“你啊……”
    可很快又重蹈覆辙，有些人不吃苦头就记不住。
    安静在家上qq，刚和白剑聊完，正要下线，眼光一瞥，又看见杜子元亮着的头像，忍不住又点开了。
    她想，在家跟胖子聊天他总归不会晓得的吧？聊完后，保险起见，还特地跟杜子元交代一句：“不要被白剑看见我们的聊天记录，快删快删。”
    杜子元问她：“怎么删？”
    她截了图详细的告诉他如何清空消息管理器里的记录，待杜子元把清空了的消息管理器截图给她看，她才放心。
    可是后来，还是被白剑知道了，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反正就是知道了。
    白剑清楚的记得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尤其是那一句心虚的“快删快删”让他怒火中烧，大晚上的直接冲到她宿舍楼下，脸都是黑的。
    “莫安静，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不是？你要是这么喜欢胖子，我给他挪地儿行吗？”
    安静说：“啊？什么叫挪地儿？”
    白剑深吸一口气，忍着怒意：“装傻是吧？”
    安静就讪讪的笑：“你吃什么醋啊？我又不会喜欢胖子的。”
    白剑板着脸气愤的叫嚷：“不许聊天就是不许聊天，你他妈再让我发现一次，就给我滚蛋吧！”
    那是安静第一次听见白剑讲粗话，怕了，就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