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真昧之威

    李明湖偷袭而出的这一剑，是一招最基础的白虹贯日，却又不是简单的白虹贯日。
    同时以双剑对抗四剑，加上周围又是狭窄的长廊地形，自身不方便腾转挪移，只能依赖剑术防守，因此守门道人的精神是非常紧绷的。
    既需瞻前，又得顾后，注意力不断在两边切换，神识也是持续扫描运转，一刻都没法停歇——他必须保证无论前后有飞剑来袭之时，第一时间就用神识锁定对方的剑路，这样才能维持全盘防御滴水不漏。
    将思维逆转过来，就是当这边的两柄飞剑，都被击飞出去的时候，守门道人大概率会将神识转到那边去。
    李明湖正是抓住了这个时机，算准了对方神识挪开的瞬间，便将天闪剑全力催发打出。
    等守门道人将神识再次转向身后，天闪剑已经从防御死角杀将进来，马上便要逼近身前！
    此人也是剑斗经验超级丰富的，立刻判断此时再调飞剑回防已来不及，索性不闪不避，侧身半步，任由天闪剑刺入右边胸膛，却是避开了心脏要害。
    下一秒，却看见两仪微尘剑气同样刺入左胸！
    李明湖逮着守门道人神识不在的瞬间出剑，却没有隐瞒身旁的燕裕。两人虽然没有任何沟通，但毕竟走的都是技术流和计算流的路线，在这方面简直就像是母子同心，以至于燕裕瞬间就洞悉了李明湖的意图——就连守门道人下一步会向左侧步闪避，也在他的预料之内！
    两仪剑顺着剑气闪现过去，再次刺入守门道人的左胸，时间更是卡得完全精准。
    这回守门道人已经无力再闪，他的身形如梦幻般破碎开来。
    林柠终于松了口气，正要说话，忽然听见镜中仙传音说道：
    “别开心得太早，他还没死呢，待会儿就要开大了。”
    “什么意思？”林柠先是狐疑片刻，随后又脸色一变，立刻冲到燕裕身边，将镜中仙的事情说了一遍，又将古镜给迅速取出，仿佛对待危险物品般丢在地上。
    燕裕皱眉神识扫过，发现那铜镜光华不显，灵性全无，根本就不像是什么法宝，更像是某种普通的老旧物件。
    他将其拿起来端详片刻，更加怀疑这压根就不是什么法宝，转头看向旁边的李明湖。
    李明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同样也看不出来……这玩意怎么看都是普通物件。
    林柠当然也知道，但镜中仙的传音却是货真价实的，连忙催促说道：
    “你快跟我队长说话！”
    镜中仙没有理她，直接选择一个装死，不吭声了。
    林柠急得直跺脚脚，恨不得马上把镜中仙从镜子里给拖出来，好证明自己并没有在撒谎。
    李明湖微微挑眉，不说话，而燕裕沉吟片刻，跟她解释说道：
    “柠柠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开玩笑的性格。”
    “队长！”林柠顿时眼泪汪汪起来。
    “至于这个东西……”燕裕沉吟了一会儿，“如果真是什么法宝，器灵又装高冷不说话，多半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只要我们不把它带上，丢在这里就一了百了。”
    “如果不是法宝呢？”林柠问道。
    “那丢掉不就更没有心理负担了。”燕裕说道。
    “没错。”李明湖附和说道，“面对未知招数的最好办法，就是压根不去接招。”
    那还用你说？林柠心里吐槽起来，嘴上却道：
    “那就把它丢这算了。”
    “等一下！”镜中仙终于扛不住了，跟林柠传音说道，“林柠！是我指引你找到你队长的吧？就算你信不过我，也要想想我这一路对你的恩情呀！你们刚才对付的那个剑仙，还没有彻底被击杀掉，我可以告诉你们怎么彻底解决他！”
    “呸呸呸，你是帮了我，但这怎么扯上恩情了？别给我上纲上线啦！”林柠立刻反驳说道，又将镜中仙的话语转述出来。
    燕裕面露沉思之色，心说这器灵性格似乎挺跳脱的。
    修真界遇到什么奇葩东西都不足为奇，但自己好歹两世为人，这破铜镜是不是法宝难道还能看走了眼？
    柠柠处理这类东西没有经验，不如暂且放在我这里，我替她保管好了！
    “那你倒是说说，要怎么解决那个守门道人。”燕裕说道。
    “首先，守门道人乃是昔日真昧剑派的开派祖师，留下来的意生身。”镜中仙跟林柠说道，“他后来离开真昧剑派，不仅留下了自己的意生身，还留下了太阳真昧剑的一道剑意。”
    “太阳真昧剑？”燕裕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哦，对了，是陈灵韵幡中那个鬼母提过，说峨眉剑门末代掌教曾经拿了镇派之剑跑路了。
    “如果说这个开派祖师留下的意生身，以你们现在的实力对付他的难度是1，那么对付太阳真昧剑剑意的难度就是10。”镜中仙继续说道，“前者你们还能依靠剑术，后者……你们连出剑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会被碾压爆杀。”
    林柠原封不动地转述出来，三个人在一起皱眉。
    真的假的？
    “你的意思是，这个意生身并未被我们击杀，他现在去取那太阳真昧剑的剑意了。”燕裕缓缓说道，“但是……你知道吧？我们的世界还在灵气复苏呢。太阳真昧剑的剑意，其实力发挥能突破环境灵气允许的上限吗？”
    镜中仙沉默片刻，回答说道：
    “铁木同重，互相交击，后者立碎。”
    这话说得有些弯弯绕，但燕裕和李明湖都不是蠢人，立刻明白了她话里的比喻说法。
    真元不仅有量的区别，也有质的差距。太阳真昧剑品阶太高，其剑意哪怕被幻境灵气上限锁住出力，其能量之雄浑也不是你们这帮还没结丹的小娃娃能挡得住的。
    李明湖沉默片刻，突然问道：
    “阿江和徐锦还在里面！对方取那剑意要用多久？”
    “最多一炷香的时间。”镜中仙回答说道。
    众人也是面色急变，连忙回头去找李照江和徐锦。
    好在真昧剑派驻地位于地底，不像地上那样四通八达，没墙围着的地方都可以走。沿着通道跑了片刻，终于在藏宝室里找到两人——正在到处翻东西呢。
    藏宝室附近有大量剑傀看守，本来应是一场恶战。但偏偏遇上了李照江的元磁神光，只是一扫然后一卷，就把剑傀们尽数扭成麻花状打了个结。
    元磁神光克制金铁，可不是说说而已！
    攻占藏宝室后，两人便开始分头整理。李照江负责法术法宝，徐锦则负责飞剑丹药，把看起来价值高的收到一堆，方便待会儿打包带走。
    燕裕等人赶到之后，也无暇去解释太多，只说守门道人又要来了，叫大家赶快跑路。
    情况紧急，众人只能挑上几个最好的，随后迅速转头跑路。
    却说离藏宝室不远处的后殿洞室，守门道人的意生身重新浮现出来，胸口给人开了两个大洞，却无半点鲜血流出，只是气势狼狈，神情狰狞。
    他扑向洞室内的祭台，上面放着一把飞剑。其形缥缈，其意锐利，虽然没有发出半点光泽，但仅仅是稍微接近，就叫人感觉仿佛置身于无穷无尽的光热之中，下一秒就要直接熔融。
    守门道人却不管不顾，伸手去拿。
    他的衣袖率先被燎着，随后是整条袍袖，到最后连胡须头发也熊熊燃起，整个人沐浴在炽烈火中，声音也在炙烤之下沙哑起来，但语气依旧凶狠强硬：
    “你还觉得是我的错，对不对？”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天意难违，大势难挽，我能怎么办？”
    “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已经做到了极限！”
    “峨眉剑门的道统传承，不能断送在我的手里！”
    “算我最后求你一次……最后一次，好吗？”
    “真昧，看在我先祖的面子上……”
    “把你的力量……”
    “借给我！”
    他那被烧到只剩白骨的手，终于穿过层层光热，握住了缥缈不定形的剑柄。
    阳光普照。
    最先融化的是后殿洞室，随后光热向外无穷无尽地辐射开来，所过之处一切石砖岩壁尽数熔化、汽化，直到大半个真昧剑派的驻地都失控塌陷。
    正在朝外面疾奔的众人，也感觉到地势正在猛烈向下倾斜，同时有热风从下方吹拂而来，仿佛地狱硫磺的焦炎气息，风中夹杂着守门道人那嘶哑的、疯狂的叫喊声：
    “接我一剑……只要能接我一剑，我便收你为峨眉门徒……将我的道统传承都给你！”
    燕裕表情不为所动，心中却是有些惊骇：还没出剑，就有如此大的威势场面，我要是真傻到去接你的剑，不得连骨头带肉都给烧化了？
    “不要冲动。”镜中仙也跟林柠说道，“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剑意刚出鞘之时最盛，你们往南边去净土宗驻地，在那里可以消耗真昧剑意。在它还未走到强弩之末前，千万不要尝试和它硬拼！”
    “所以要往哪里走啦！”林柠焦急万分叫道，她已经被后面传来的隐隐剑意刺得头皮发麻，浑身仿佛十万八千个毛孔都在被小钉子扎。
    “前面左拐！”
    林柠迅速脚下加速，开始给众人在前方带路。
    紧随身后的是同样使用分云八卦步的燕裕，一边疾行一边操纵傀儡阿真，将跑得最慢的李照江提溜起来，缀在队末。
    李明湖和徐锦跟在燕裕背后，神行术已经全速催发，不敢停歇休息哪怕片刻。
    只有李照江被傀儡阿真提着，无需做任何事情，索性便将神识扫向后方。
    后方的通道正在被飞涌而来的光热吞没，显然那个守门道人仍然在后方穷追不舍。李照江目测了距离变化，发现似乎在渐渐拉远……也就是说，若能全程维持这个速度，那便没有被追上砍死的风险。
    但这已经是大家的最快速度了，接下来只要有半点失误，拉开的距离立刻会被追回来！
    前方通道骤然宽广起来，却是众人已经完全远离了真昧剑派驻地，来到了贯穿整条秘境的地底暗河上游附近。
    岸边到处遍布碎剑，无数剑傀隐匿其中，徘徊逡巡，准备攻击一切进入它们地盘的生物。
    眼见五人闯入进来，这些剑傀正要发动偷袭，忽然感应到后方那光热之中的澎湃剑意，仿佛鬣狗遇到了洪荒巨兽，吓得疯狂朝四面八方逃窜而去。
    “阿江！”李明湖大喊起来，“造铁船！”
    “好！”一直闲着的李照江，此时总算遇着用武之地，连忙双手合十，将元磁神光用力扫向周围。
    所过之处，无论是还在奔逃的剑傀，还是那些没有灵性的断剑，全部都被元磁神光搅做一团，又被强行捏合成弯曲的小舟船身，最后重重地摔在暗河之中。
    “上船！”燕裕一声令下，大家便争先恐后地跳上船去。
    李照江再次催发元磁神光，仿佛在铁船船尾安了火箭发动机似的，立刻叫其破开大片河浪，朝前方猛烈提速直飚出去。
    光热剑意紧随其后，杀入暗河河道。无数河水几乎是瞬间就蒸腾汽化，热量顺着水体朝四面八方传开，大量气泡开始狂涌上浮，整条暗河几乎都被瞬间给煮沸了！
    热量顺着沸水传来，众人只感觉身下无比滚烫，林柠忍不住叫道：
    “还能再快点吗？”
    “我尽力了！”李照江大喊起来，脸色已经绷得通红，真元鼓荡到几乎要撕裂衣衫。
    “还不够快！”李明湖看向身后，飞快估算了一下间距，却听见徐锦死命惊声尖叫：
    “前面有礁石！”
    话音刚落，傀儡阿真一个箭步冲到最前方，口中吐出极细极密的金线！赤羽九凤火射入江面之下，精准地切开礁石底部，随后又是两三下横扫，把脱落的礁石切得粉碎。
    铁船如飞箭般飙过礁石，破碎弹起的细小石屑打得大家脸上生疼。还没等众人松一口气，更危险的情况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连续多重急弯！
    以铁船此时的恐怖高速，要想顺利过弯简直是痴人说梦，绝对要一头撞在河弯崖壁上。
    就在这时，燕裕突然手掐剑诀，黄庭剑和两仪剑已经飞到船侧，口中大喝：
    “都来助我！”
    林柠、李明湖和徐锦连忙起身，御使飞剑到黄庭剑的旁边，以剑身紧紧顶住船侧，并无半点缝隙留下。
    “走！”燕裕骤然喝道。
    此时铁船已经入弯，四名剑仙全力催动飞剑，不惜一切死死顶住船身外侧，要强行将高速飞冲的船身推入內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