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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卫双行也未曾想过要还回去。玉佩玉质温润,因为是莹白的暖玉,触手生温,卫双行只觉得这玉就如同真是温热的一般,握在手心里,便能让他整个人都安宁平静下来,卫双行喜爱之极,十年如一日随身带着,便是洗澡时,也要放在探手可及的地方,时时拿在手里把玩。
卫双行摩挲着玉佩上熟悉的纹理,看着门外漆黑的夜,脑子里万般念头闪过,却没有一个可行的。
系统是安锦清的系统,一切都已安锦清的喜怒哀乐为基准评定的,安锦清生平经历坎坷,最后无辜惨死,这一切倘若有了新的契机,忽然安锦清能金榜题名,能家财万贯,能过无忧无虑随心所欲的生活,安锦清没道理会放弃的。
卫双行已经和当初和他签订契约的莫老头见过面了。
最大的可能,便是安锦清想回这个壳子里。
而他,不管是重生回后世,还是转世轮回,都和安锦阳再没关系了。不管是生是死,他们终是成了两个漠不相干的人。
卫双行浑身绷得笔直,握着玉佩的指尖越来越紧,他却是神思恍惚,连那上面的纹理在掌心刺出血珠子来都没发现。
卫双行只一点点想着不久的将来会发生的什么事,
安锦清若真回了这个壳子,他若在意名誉不愿放弃眼前的大好前途,便会和安锦阳断绝关系,留在中京好好做官。
安锦阳伤心伤情。
这只是一半而已,卫双行心里狠狠一痛,倘若安锦清也同他一样,贪恋安锦阳呢。
卫双行连呼吸都凝滞了,系统从未因为安锦阳惩罚过他,便是两人真正交颈相欢,做出世人眼中猪狗不如背德的事时,系统甚至连基本的惩罚都没有。
卫双行浑身一震,有些痛苦的闭了闭眼,倘若安锦清当真顺势而为,顶着这副身体和安锦阳相亲相爱,做一对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
若是不选择留下,便要带着无尽的恨意和不甘,任由系统夺走他脑子里藏着安锦阳的记忆,然后空洞洞地轮回到不知名的地方去,去那一个地方,没有安锦阳,看不见安锦阳,感受不到安锦阳。
“你只花一年就完成了系统绑定的任务,也做了些善事,这是我们当初的交易,你可以选择重生会后世,当然,会让你重生到你死前的十年,好让你好好修补你和你家人的关系,也可以解了你二弟三弟要害你的谜题,要是你不愿意,也可以选择直接轮回,下辈子重新开始,你此番在靖国,倒是做了不少好事,这些条件足够你投一个好人家了。”
“倘若你都不愿意,还有一种办法……你的魂魄都经历过灵魂淬炼,倘若上面两种你都不愿意,也可以选择留在靖国,这里灵脉众多,百十年后,你也算是看过人间百态,可留在我身边做一介小神了。”
这些,便是莫老头能告诉他的所有了,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
若卫双行真的只是一个游戏的参与者,没有深陷其中,这上面哪一条,对他来说,都是无比优渥的选择,可没一样是卫双行想要的,他连仇人的脸,仇恨的事,都快记不得了,何必报仇,他心有不甘,舍不得脑子里那点有关安锦阳的记忆,如何轮回。
成了孤魂野鬼,留在这靖国,那时他便成了一个真正名副其实的旁观着,终日看着安锦和别人成双成对,言不得,语不得,触碰不得。
安锦阳永远也不知道卫双行是谁,陪他渡过日日夜夜的人是谁,曾经安睡身旁的人究竟是谁。
从来就没有卫双行这样一个人。
屋里黑漆漆的一片,北方的初春薄寒的很,到了晚上,冷风剐在脸上,都会刺骨的疼,安锦阳进了院子看见没关的人,愣了愣疾步走进去,里面黑漆漆的一点光都没有,卫双行又一身黑衣,静静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死寂得像是要溶进黑夜里一般,连他进来都没见动静,安锦阳关了门,挡了些寒风,又点了灯,才随口道,“怎么也不点灯,黑漆漆的……”
安锦阳说着伸手去握卫双行的手,被那上面冰凉的温度惊了一下,连忙把卫双行的手包在掌心里,急急道,“怎么这么冰,也不知道暖暖。”
安锦阳催动体内的内力,直到卫双行的手暖和起来,才松了口气,他见卫双行这几日性情大变,虽然心里有些略略的心慌,思来想去又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事,卫双行又不言不语,他便只当他是临考紧张,反应过度,毕竟,四弟生平最大的心愿,便是参加春闱出人头地了。
安锦阳虽然忧心,却也无法,这几日也有意把安澈抱远一些,只悉心照顾卫双行的饮食起居,看起来倒比卫双行紧张不少。
“锦阳……”卫双行从椅子上站起来,开口唤了一声,声音嘶哑,若不是尾音微微晃动,当真跟平常无疑了。
从那天起卫双行就不肯叫他大哥了,安锦阳应了一声,见卫双行只是看着他,不说话,便从床边走到卫双行面前,柔声道,“四弟没什么好紧张的,人生在世,功名利禄,得之是幸,不得,也不必强求,往后天大地大,无论四弟你想做什么,大哥都陪着你。”
卫双行喉结滚动,掌心炙热,手气刀落,刀手干净利落地砍在安锦阳的颈间,卫双行别过脸不看安锦阳眼里错愣的表情,接住安锦阳软下的身体,闭了闭眼点了安锦阳的睡穴,猛然抱起安锦阳的身体,上了床。
卫双行就这么坐着,痴痴看了安锦阳一会儿,好一会儿才抖着手去剥安锦阳的衣服,露出胸口的一小块肌肤来,卫双行指尖放在上面轻抚了一下,从识尘里抽出一尘,幻成一把锋利的小刀,无意识放在烛火上烤了半响,才抖着手往安锦阳的胸口上划去,他想重一点,手上却使不上力来,那刀更像是划在他心里一般,在安锦阳身上落下一点痕迹,便在他心口上戳上几回,卫双行死死咬着牙关,汗搅合着泪一齐滴下来,手腕颤抖指尖上完全失了准头,一个行字刺得歪歪斜斜,卫双行喃喃道,“我原也留不下什么,你便痛上一痛,好让我甘心些,但愿你往后看见这两个小字,能记得一些我们的过往……别被眼前的人淹没了……”
他刻得不深,想着往后阴阳相隔,再留不下什么痕迹,强忍着蚀骨的痛,咬牙在那些小字的伤口上抹了腐蚀粉,瞧着那些越来越深的伤痕,心里疼得无以复加,却又瞧着那伤口痴了,这么深的口子,就是擦了药,这辈子,也再好不了了。
两个拇指大的小字,卫双行足足刻了两个时辰,安锦阳早就醒了,安锦阳根本没昏过去,卫双行情绪起伏不定,手下不但失了准头,也没用上什么力,安锦阳只晕眩了一会儿,便醒过来了,他知道自己被卫双行抱上了床,他不知卫双行要做什么,可便是四弟想做的事,他便遂了他的心愿又如何,没什么不能给的。
安锦阳知道卫双行坐在床边看了他许久,本是很迤逦的事,他却莫名的觉得心涩难当,待被尖锐冰凉的刀剑抵着胸口,他差点便没忍住睁开眼睛了,可却被滴在身上滚烫的液体震住了,空气里无声的哽咽,和胸口上不住发抖的刀剑,都让他心里大恸,发苦发甜,最后竟是不由自主痴痴地放松了身体,心里暗暗道,我让四弟如此不快乐,便是四弟要取了我的性命,挖了我的心,能得他这般困苦的一滴泪,也得偿所愿死而无憾了,他愿意的,只要他要,他什么都愿意给。
安锦阳唇角勾着满足嗔痴的笑,闭着眼睛,想着两人相识相知,相爱相恋,生死相随的这一年,整整一年,心里甜蜜得入赘云端,竟是连身上的疼也感觉不到了,好半响才浑身一震,又感受了一会儿,心里疼得让他喘不过气来,那刀尖下的两字让他又喜又悲,喜的是四弟在他心口上刻了双行二字,不就是说心上人么?悲的是他竟是不知自己的恋人竟是这般不安,患得患失需要用这些,才能证明两人之间有过这些。
安锦阳觉得自己是癫痴了,那腐毒落在伤口上如火焰灼烧一般,腐蚀的痛让他疼得有些晕眩,连带着身体也微微发抖,想要蜷缩起来,心里却觉得欢喜得很,他懂的,这人必定是自己刻不下去,才划了个小伤口,让那毒药来腐蚀那两个血肉写的小字,好让那伤口深一些,再深一些。
情深不寿,这画面美得很,安锦阳心里却疼得几乎死去,他无法让身上的少年快乐,他要的是他的平安喜乐,却事与愿违,可究竟是为什么,他这是诀别之意么?他要抛下他去哪里?
安锦阳闭着眼睛,眼脸颤动,缓缓睁开眼睛,眼里的泪流干了,只抚着心口上的伤,拉住翻身要下床的卫双行,嘴唇颤抖,好半响才平静下来,缓缓道,“你不带走我,不如杀了我。”
“别走……”安锦阳瞧着卫双行猛然顿住的身影,喃喃唤道,“……双行。”
对卫双行来说,安锦阳的声音从来都有魔力,卫双行脚在地上生了根,挪不动半分,僵着身体回身,看着凄苦失神的安锦阳,心里痛恨自己,头一次生出了后悔的情绪,他后悔了,这情爱虽美,却也像无解的毒药一般,让人欲罢不能,也让人痛不欲生,倘若两人不曾相识,安锦阳或是快意江湖,或是平安喜乐,都好,比现在好。
比现在身败名裂有家不能回的好,比现在精神恍惚经历生离死别的好……
安锦阳本就一颗心神本就挂在卫双行身上,瞧见卫双行眼里的悔意,身体晃了晃,握着卫双行的指尖紧得发白,四弟眼里,那是后悔么?
这念头一出现,便在安锦阳脑子里疯长了,难过心慌失望愤怒胶着成一团,逼得他失去理智,脱口逼问道,“你后悔了?”
这四字一字一诛心,一字一滴血,安锦阳掌心紧紧捏着卫双行的手臂,紧绷着心神,如同牢里的死囚一般,等待那把颈上的刀落下来。
卫双行瞳孔一缩,瞧着面前脸色寡白的安锦阳,眼里种种情绪一一闪过,随后放弃似的闭了闭眼,放松了身体,顺势把安锦阳僵硬的身体拥来怀里,涩声笑道,“大哥你瞎说什么,我……只是方才伤了你,心里有愧,不敢面对你罢了。”
对方熟悉的气息安抚了彼此,安锦阳贪恋卫双行身上的温度,松开拉着卫双行的手臂,环上卫双行的腰,心神一松,整个人都密密贴在了卫双行身上,喃喃道,“四弟你可以做任何事,我们可以吵闹,可以生对方的气,可谁也不可以说分开,四弟……你便是想要大哥的命,大哥都愿意给,只别再这般吓唬大哥了……”
卫双行紧了紧手臂,打定主意后,便只想好好和安锦阳相处这几日了,便是不能相守,他也不愿见安锦阳揪心难受。
卫双行掩下眼里的情绪,偏头吻了吻安锦阳,指尖轻轻抚着那伤口边上的肌肤,哑声玩笑道,“我恨不得在大哥身上每一寸都打上我的烙印,哪日有谁惦记大哥的身体,剥了衣衫一看,你是我的人,就不敢碰你了。”
卫双行本以为他这话能逗安锦阳笑一笑,没想到安锦阳反倒拉下他的手,两人十指交叉紧紧握住了,安锦阳才抬头朝他郑重地道,“我安锦阳朝上天发誓,终身只爱卫双行一人,有违此誓,定然天打雷劈五雷轰顶。”
卫双行浑身一震,明知后果,却任由安锦阳说完了这般恶毒的誓言,心怡神摇,搂着安锦阳痴痴站着,等安锦阳温热的唇压上自己的,才反应过来。
安锦阳从小于礼节上管教甚严,于□□上非常木讷笨拙,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亲吻卫双行,他只想让这个多疑又不安的少年安心,卫双行慢慢回吻他,细细密密的亲吻间,爱意怜惜珍视如往日无异,安锦阳吊着的心渐渐平息下来,好一会儿两人之间气氛好起来,偏头见卫双行正侧着身体静静看着他他,心里甜意涌动,反手握住卫双行,轻声道,“以前是大哥不好,要是四弟你实在不喜欢宝宝,我们便让旺财养着,大哥再不管了。”
“嗯。”卫双行低低应了一声。
两人如孩童一般,衣衫完整的面对面躺着,喁喁私语,岁月静好,安锦阳看了眼外边天色,脸红了红,朝床中间挪了挪,整个人都主动靠进无双行的怀里,卫双行顺势搂住,两人密密贴在一起,安锦阳困意顿起,看卫双行还不肯睡,笑了笑道,“四弟你在看我么?”
“嗯。”卫双行顿了一下,低声道,“叫我双行。”
卫双行用自己的额头去贴安锦阳的,他体温偏低,冻得睡意朦胧的安锦阳清醒了许多,卫双行喷在他脸上的鼻息让他有点痒,安锦阳凑上前去亲了卫双行一口,笑道,“双行……”
卫双行搂着安锦阳,感受着怀里真实的温度,缓缓闭上了眼睛。
从明日算起,到放榜的时间,还有两个月,他还好好珍惜的,这些有关安锦阳的回忆,足够他过一辈子了。
第58章 以情相挟
成化二十六年三月三日,春寒乍暖,三年一度的春闱在中京礼部举行。
春闱考试的内容皆是些出自四书五经的经义,外加一些实事策论,字数和论题和考试时间都有限制,上下两科分开考,考生们需得天不亮就去礼部报道,检查过后参加上下两门考试,中间不能休息,吃喝都在贡院里,过万的学子参加春闱,须得从这里面筛选出五百人参加春闱过后的复试,随后再逐层筛选,最终从这五百人里选出十个人,参加十日后的殿试,至此,整个春闱便算是结束了。
卫双行早先便猜到了皇帝的意图,他重生前对这些典籍颇有研究,后世又多的是名家分析解剖,那四书五经的里面的教义,经不同人的嘴,都能说出不同的味道来,加上卫双行比这里普通的士子多活了三十几年,阅历和理解也要更深刻一些,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他若是过不了春闱,进不了复试,才奇怪了。
因为这些零零总总的原因,卫双行算是占了先机,是以王行虽然是王元的弟子,也得了大学士指点一年多,但卫双行考的比他还好些,两人一同入闱了殿试,只不过一个是面带喜色春风得意,一个沉默寡言,周身都沉冷得让人春日打颤了。
“锦清,礼部在酒楼给入闱的士子定了酒席,说是想让我们好好放松一下,好参加三日后最重要的殿试。走,一起去!”
春闱过后要开庆祝宴是靖国向来的惯例,这里是中京,京官聚集的地方,参加春闱的不乏一些官家弟子,读书人不分贵贱,这等只有小辈同窗,没有长辈官员的聚会场合,最是容易结交好友,今天还和你平等说话的同窗,可能就是昔日的顶头官员了,因此只要是成功入围的学子,哪怕只是最末尾一名,也不会放过这等结交的好机会。
王行见卫双行不言语,心下猜到他不想去,顿了半响,才又摇头叹气道,“锦清,你高兴点呀,不知道的人看你这模样还以为你落榜了!你……”
王行安抚性地拍拍卫双行的肩膀,劝道,“锦清你就安心准备考试,乘着这几日清闲,也好好结交打点下中京的官员,这事马虎不得,若是打点的好了,以后行起事来也方便些,洛阳那边你就别担心了,你大哥安锦阳,说是会立马回去斡旋的。”
“你说什么?”卫双行脚步一停,神色骤变,猛然转身问,“他怎么知道的?”
“原来他还不知道呀?”王行愣了一下,纳闷问,“我就说怎么这么长时间也不见动静,不过来中京参加考试的洛阳学子也不少,那消息哪里是瞒得住的,我听师傅说,洛阳安府的事,事态严重恶劣,已经惊动朝中官员,现在只怕连万岁爷都知道了,安锦阳知道有什么稀奇的。”
卫双行眼里情绪几变,心里烦躁困苦之余甚至还生出些恐慌,害怕安锦阳会乘着他不在的时候悄悄走了。
对于安锦清来说,对比起现在即将要出现的宏图伟业来说,那些糟蹋他感情,让他伤心失望的安府众人,实在太过微小了,微小到即便是自己的父亲下在监牢,这个系统也没有提示要回去的意思,不但如此,卫双行还不能生出有违出仕这个意愿的行为和念头。
可安锦阳会怎么想。
卫双行一路提气飞掠回了院子,旺财正在帮安锦阳打包收拾东西,安锦阳在房间里理收拾些小东西,那些都是他们这一路上京游玩的时候,两人收集的小东西,有些地方特产的塘彩泥人,还有一些卫双行亲手雕刻的小石像,雕的都是安锦阳,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安锦阳曾经还笑话说他得了一门手艺,不做珠宝商可惜了。
卫双行瞧着安锦阳把那些小玩意儿小心的放在包里,忍不住开口道,“你要走?”
果然,他和安府相比,其实不值一提,卫双行知道自己这么想不对,他不能拿安府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来衡量安锦阳,他们生了安锦阳,养了安锦阳二十几年,那是安锦阳的父母,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安锦阳想回去无可厚非。
可他们能在一起的时间,剩不下不多时日了,安锦阳却不能安安心心喜乐无忧地陪在他身边,今天安锦阳要走,就是永别了。
卫双行脑子里唯一剩下的那点理智都没了,他一开口语调古怪,尾音发颤上扬,已经是强压着暴虐的怒气了,”你要离开?”
安锦阳不疑有他,见卫双行进来,放下手里打包好的行礼,急急道,“四弟,家里出事了。”
安锦阳是希望卫双行和他一起回去的,至亲至疏,那是生养自己的父母,心里再气再恨,那也是父母,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送了性命不成,安锦阳眼里都是血丝,脸色惶然,显然是担心到了极点,“四弟……你……”
安锦阳顿了一下,心里拿定了主意,拉过卫双行的手道,“四弟你……马上就能参加殿试了,这是你一辈子的愿望,现在放弃未免可惜,你安心留在中京考试,等大哥处理完家里的事,再回来接你……”
等处理完家里的事……你可知,我和你的时间,也就是二十几日了……那个时候,你也许到了冀州?也许已经到洛阳,总之,都不在我身边……
你可知,经此一别,你我恐怕再难相见。
卫双行心里窒息难受,嘴巴里苦味越来越浓,反手紧紧握住安锦阳的手臂,强忍着暴躁解释道,“他们没事,只是被占时看押而已,你现在回去,也解决不了问题。”
卫双行握着安锦阳的手臂力道越来越大,纵然他说的是实话,可为人子女,安锦阳又怎可能因为他一句话,就放着性命堪忧的父母撒手不管,自己在外快活?
“四弟……”安锦阳呆了一下,脸色白了一白,手里的包裹掉在地上,瓷雕的小人落在地上,磕成了碎片,不知为何,两人心里都是狠狠一痛,安锦阳白了脸,嘴唇动了动,好一会儿才涩声问,“四弟,你早知道了?”
卫双行心里钝钝的痛,安锦阳会怎么想他,是恼怒生气他的欺骗,还是心惊胆寒他的冷血?
不过安锦阳怎么想,他已经不在乎了,卫双行心里是有些绝望的,只要安锦阳能陪着他就好。
安锦阳白着脸勉强笑了笑,弯腰捡起地上的包裹,精神恍惚,卫双行对安府有怨愤,有恨,都是应该的,是安府欠了他的。
安锦阳不怪他,可安锦阳乍然想到最近几个月四弟的异样,恍然明白过来只怕那时候起,卫双行就知道洛阳的事了,恐怕连旺财都知道……
安锦阳想到卫双行竟是瞒了这么久,心里的异样也一点点浮上来,他同卫双行在一起,这一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了难过烦闷失落的情绪,可他马上要回洛阳了,他不想因为这些让两人不欢而散,安锦阳朝卫双行轻声道,“四弟,你以后多保重,等大哥回去处理好安府的事,再回来找你。”
安锦阳脸上勉强的笑,就如同刀子一般戳着卫双行的心窝,卫双行握着安锦阳的手臂把人扯到身前,一挥手,两人身后的门就砰地一声关上了,阻绝了一室的阳光,硬生生让安锦阳打了个轻微的寒颤,两人的身体几乎要贴在一起,安锦阳却觉得面前的人陌生至极,又让他难过至极。
卫双行紧紧箍着安锦阳,隐在阴影里的脸都有些扭曲了,恨声道,“你要去哪儿,你果然会为了安府离开我,大哥,这就是你给我的,所谓的全部么?”
卫双行心里的绝望更深,他的话以其说是逼问安锦阳,倒不如说是拿刀在自己的心上戳几个窟窿,他已经不在乎安锦阳会不会觉得他变态,会不会觉得他无理取闹纠缠不休,会不会就此厌恶他了,他只是希望,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安锦阳能陪他过最后的一分一秒,卫双行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两个人,一人压在心里,清醒、绝望又贪婪看着安锦阳,一个又变态到宁愿伤害安锦阳,也要把人留下来。
哪怕接下来的时间,安锦阳待他入陌生人一般,不闻不问,他也要安锦阳陪在他身边,哪怕折磨安锦阳的同时,也加倍的折磨自己。
卫双行气血翻腾,他心绪压抑波动太大,牵动体内的真气,筋脉膨胀气血翻涌,喉咙间腥甜弥漫,竟是自伤了心脉,可惜,卫双行的话让安锦阳觉得既陌生震惊又心痛难过,安锦阳此刻心里也是烦乱不已,竟是一点都没察觉卫双行的异样。
“四弟……”安锦阳喃喃唤了一声,似乎是卫双行掐在他手臂上的力道太大,大得他疼得有些恍惚,分不清事实,看不清真相,这段时间究竟是怎么了,他们不是一直好好的么?“四弟,人生在世,事有可为有不可为…父母……”
“我不许!”卫双行暴躁地打断安锦阳的话,待察觉到安锦阳的目光,才又狼狈移开了视线,甩开握着安锦阳的手,平了平情绪冷声道,“安府的事我会处理,你哪也去不了。”
“四弟!”安锦阳身体晃了晃,瞧着卫双行的眼里都是陌生,不可置信地问,”四弟,你究竟怎么了,你这是,打算囚禁大哥么?”
我但愿我能,囚禁你一生一世,或是被你囚禁一生一世。
卫双行闭了闭眼,转身往外走,拉开门被门外刺进来的阳光刺得眼睛发疼,卫双行盯着暖洋洋的日光看了好一会儿,心里像被人任意揉捏一样,一震一震的泛着锥心的痛,卫双行手臂扶着门栏喘了口气,才微微偏头,也没看安锦阳依然呆呆站着的模样,只轻声道,“这十五日,你倘若踏出这个院子一步,我们就结束了,就当……就当你我,从未认识过。”
第59章 以命相胁
从未认识,便也不会相知,也不会相恋……
安锦阳寡白着脸,人世间最痛莫过于如果二字,如果他二人从未相识过,那卫双行便会是别人的卫双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和别人相偎相恋……那情景光是想一想,便能让他又痛又怒,安锦阳瞧着卫双行决然的背影,勉强笑了一声,呢喃道,“四弟……你可真会伤人……”
安锦阳语调里的凄楚困苦传进卫双行的耳朵里,便如同淬火的钢丝一般,来回在他心上拉扯,似乎不锯出血泪便不甘心,卫双行背部僵直,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别朝安锦阳看,他怕自己克制不住,克制不住要把安锦阳紧紧搂进怀里好好安抚,克制不住要答应他回洛阳去,可若是没了安锦阳,他在这靖国,十五日死,和今日死,又能有什么差别呢。
他只是想,好好和安锦阳待过最后的这一段日子,他亦满足了,何必连他这点愿望都要剥夺了,卫双行心里又痛又闷,窒息恨意和绝望缴裹成一股暴虐的冲动,卫双行再不看安锦阳,疾步出了院子,方才踏出门去,又不安地停住。
卫双行自嘲地笑了一声,从袖口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来,神色复杂地看了一会儿,这百变千机,还是他想让白氏和君西玄那两人尝一尝安锦阳受过的苦,骗着安锦阳一起,两人才费心提炼出来的,便是那君西玄内功深厚武功高强,沾了这一滴,疼上十几天,也能熬干了性命。
春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最是让人觉得暖和,卫双行一动不动地瞧着天上那团暖阳周围韵白的光晕,素日里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清清楚楚地在脑子里印了出来,严肃时的安锦阳,无奈纵容时的安锦阳,笑得通泰舒悦的安锦阳,发窘羞涩的安锦阳,着恼的安锦阳……哪一个,都鲜活得如同刻在灵魂上一般,这样的一个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人,他这一生,他这两世,独一无二搁在心口上的宝贝,他又如何能拱手让给别人……哪怕安锦阳以为那个别人是他,也不能……
卫双行瞧得痴了,眼前一片白光,他还有多少时日能陪在安锦阳的身边,如现在这般,一转身就触手可及的日子,还能有多少?
卫双行指尖摩挲着青瓷瓶,痴痴一笑,拇指轻扣,那上面的木塞子就飞出去了几米远,nn落在地上,滚了几圈才摇摇晃晃停了下来,卫双行也不管,只把那瓶子里半数的药全都倒进了嘴巴里,卫双行倒得太猛,那药腥臭的味道熏得他控制不住地咳起来,卫双行却还记得屋子里的安锦阳,把手里那小瓶子往外随处一抛,另外拿出另外一瓶有解的药来,随手倒了几颗,随手扔了。
安锦阳在房间里听得卫双行咳嗽得厉害,出来便瞧见卫双行发红的眼角,也不得两人方才的事,急急忙忙给卫双行顺气,“四弟――”
安锦阳话没说完,瞧见卫双行手里的青花瓷瓶,脸色一变,猛然抓过卫双行的手腕,搭了脉,抖着嘴唇又试了试,身体晃了晃,又惊又怒,慌得一把抓住卫双行的手夺过那青瓷小瓶,惊怒交加,“四弟,你吃了什么!你这是做什么!”
卫双行吞的那百变千机,比十日千机的功力高出了几倍,卫双行喉咙腥甜发痒,咳了两声,血丝就顺着嘴角溢出来,卫双行尝到了口里的腥甜味,心里却是快意了许多,这百变千机果然精良,便是这副身体被洗髓过,零零总总也就能撑上十五日左右……
十五日,刚刚好,到时候安锦阳回了洛阳,他只要安排好后事,随便找个地方自身自灭便可,介时安锦阳会以为他游历天下,时日越长,安锦阳受的情伤也就越淡,而安锦清,也休想能得到安锦阳一分一毫!
他怎么能让安锦清这个知道他和安锦阳所有事的外人,享受安锦阳的一分一毫?
卫双行抹了下嘴角的血丝,握住安锦阳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指尖摩挲着安锦阳的脸侧,低头柔声道,“我这一哭二闹三上吊,费尽心思……大哥,你可会怜惜两分……”
那药是他二人一齐做的,安锦阳闻一闻那瓶子的药味,再一看里面确实是少了几颗,便以为卫双行吃的是这个,这药的解药虽然难配,但也不是无解,只是需要花些时间而已,安锦阳瞧着脸色苍白病态的卫双行,心里又疼又甜,心道这人为了留下他,把身家性命都挂在了他身上,亏得他弄着玩的时候有随手记录的习惯,花点心思,自然能把解药做出来……只不过光找那些药材,便要费上不少时日。
无事就好,安锦阳松下心神来,卫双行咳一下,他的心便也跟着揪一下,更何况卫双行嘴角还有些未干涸的血迹,陪着惨白的脸,触目惊心,安锦阳凄苦道,“四弟你……”
安锦阳气他拿自己的身体性命开玩笑,心里怒气担心蹭蹭往上涨,他心里不虞,又实在想不通,本想出院子去静一静,待瞧见卫双行的模样,又实在放不下心,心里一抽一抽的疼,脚步生根了一般,心神和目光都跟着卫双行,竟是像真的被绑在这院子里一般,脚步挪不动半分。
“锦阳……”卫双行瞧着又恼又怒又是担忧的安锦阳,呢喃问,“你别怪我,此生此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