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 李茂昌番外(四)
这下不光是我,大家可都看出来了,谁还能让五婶子走了,早就把五婶子给围起来了,让五婶子要是真知道什么,就赶紧说出来,这会儿情势紧急,早一点抓住了,村里孩子就早一点安全了。我爷爷也跟着帮腔,说不说别人,就算为了你们家小厉害,你也得说出来,不然孩子真再出什么事儿,你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这话算是正戳中了五婶子的心,她眼瞅着事情逼到了这个份儿上,这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喃喃的说道:“造孽啊,知道有报应,没想到这么快就落头上来了……”
说着,五婶子哆哆嗦嗦的从身上拿出了一个小袋子,打开了,里面全是珍珠,又大又圆润,成色跟之前李天罡从鸟窝里面掏出来的一样。
“我,我拿到了之后,可没花没动。我就想留着,给我家小厉害以后娶媳妇用……”五婶子拧了一把鼻涕,这才开始讲述了起来。
原来前一阵子下大雪,五婶子怕地里种的菠菜冻坏了,天没亮就起来下地,可一出门口,就看见门口黑黢黢的,像是有个什么东西。
五婶子一辈子当寡妇,胆子是很大的,以为是什么坏人,就把锄头挥舞了起来,问那人是干什么的。
结果再仔细一瞅,发现来的不光是一个人,而是几个人,抬着一个东西。
五婶子还是很知道眉眼高低的——一个人她不怕,真要是来了一伙坏人,她也打不过啊,于是五婶子当机立断,扔下锄头就要回去喊人,可她刚转身,一只手就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当时五婶子就?上来了——刚才那几个人离着她不近啊,怎么转个身的功夫,就够到她了,没人能这么快,难道……不是人?
还没等五婶子惨叫或者晕倒,后面那人就缓缓的开了腔:“婶子,你别害怕,我们就是想请你帮个忙。”
五婶子听出来,这个口音不是本地人,是很纯正的普通话,所以听不出是哪里来的。
一般讲这种话的都是城里人,五婶子脑子挺乱,只好顺着回答:“什……什么忙?”
那人这就沉着嗓子说道:“请你带个路,我有重谢。”
五婶子前些年亲眼看见过,有城里人上村里来收石头——就滴溜溜一个圆石头,本来是冯家压咸菜缸的,可那城里人非说那是什么恐龙蛋化石,掏了十万块钱买走,把五婶子羡慕坏了,日思夜想盼着哪天自己家咸菜缸上的石头,也有这种市场,可一直没盼来。
眼下,老天有眼,还真派给了这么个机会——城里人,哪一个不是人傻钱多?
五婶子也顾不上害怕了,连忙就说道:“那敢情好,你问,你只管问,整个村子,就没有我不认识的地方。”
那人沉沉一笑:“那你带我,上你们李家祖坟看看去。”
这话一下把五婶子说愣了:“祖坟?你上我们家祖坟干什么?”
那人也不答话,就拿出了一个袋子,袋子里面,全是明晃晃的珍珠。
五婶子当时就看愣了——谁都知道,世上最值钱的,就是金银珠宝,何况再我没文化的人,也看得出这么大的珍珠必定值钱。
要是有了这个——那小厉害以后娶媳妇不就好说了吗!现如今农村还是重男轻女,有了计划生育和B超之后,男女比例迅速失衡,小伙子娶媳妇太不容易了,姑娘物以稀为贵,得要足了房子,车,存款,小厉害爹妈一早就进城打工,让小厉害和五婶子留守,就是为了让小厉害以后能传宗接代。
五婶子鬼使神差的,就把袋子给接过来了。
那人又是一笑。
五婶子脑子里其实也在天人交战——这领着外人上祖坟,让族里其他人知道了,未免不好,可再一寻思,自己这是有难处啊,自己给李家守了一辈子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族里其他人平时都很照顾五婶子,这次就算犯个规矩,料想也没什么。
于是五婶子领着那几个人,就上李家坟山去了。
说也怪,到了坟山之后,那几个人倒是不急着进去,而是在高处看了坟山一眼,有个人按捺不住高兴,低声来了一句:“不愧是李家,蛟龙出水局……”
但那人没说完,就被其他人给制止了,五婶子不知道水橘是个什么橘,好吃不好吃,还没来得及问,那人又说道:“这事儿你别跟其他人说,万一说出去,恐怕也没你什么好果子吃。”
五婶子眼里光是珍珠,哪儿有什么果子呢?立马就答应了下来。
那帮人就让五婶子走,当时天色还不亮,五婶子也没看清楚那几个人长什么样——看见了估计也记不清,就扫了那几个人扛的东西一眼,辨认出来,像是个箱子。
还没等她观察仔细了,就被那几个人给推开了,她远远的看着,这几个人进了坟山,只是进去干什么,她就不清楚了。
这件事情对五婶子来说是个飞来横财,她怕说出去,珍珠被族里的人给瓜分了,所以一直守口如瓶。今天听我这么一问,才知道自己有可能是闯了什么大祸,只得把事情和盘托出了。
这就水落石出了——我出了口气,这些祸事,看来就是那些个让五婶子领路的人干的。
李国庆听到了这里,连忙拉着我就问:“那些能是什么人?”
能说出蛟龙出海局的,自然是堪舆那方面的人,不过具体是哪一家的,没人看见过,谁也说不好。
“那他们抬着的……”马洪波也一拍大腿:“能是什么玩意儿?会不会……”
没错,照着现在的形势看来,铁定是个棺材。
“这我就不明白了,”李晓晴连忙问道:“哥,他们弄个棺材埋在咱们家干什么?”
这还用说,我就告诉李晓晴:“他们恐怕是处心积虑,来坏咱们家风水的。”
这一家的祖坟,除了自己家的媳妇和入赘姑爷,绝对是不能葬异姓人的。
真的要是在家族坟地里葬了外姓人,那就形成了滴泪坟——滴泪坟是大凶。
现在看来,那些人是诚心想让我们家的蛟龙出水,变成蛟龙张口局,借着那个阴气,一方面把我们李家坑了,一方面,在我们李家的蛟龙口养尸。
而不偏不倚,五叔祖的位置,正好就在蛟龙口那——所以五叔祖的坟才会平白无故塌陷下来!
应该是那帮人前来做滴泪坟,里面的东西成了,变成游尸出来闹事儿,这一下,又碰巧惊动了附近的五叔祖,所以五叔祖才会出来的——那地方灌了阴气,可不是把五叔祖的尸骸,也带的成了游尸了吗?
所以……五叔祖才会半夜里出现,先让李家人修坟,接着,就发现那个东西开始吃李家孩子的血,就想着保护那些孩子——上我和我爷爷窗户下面问有没有孩子,就是这个原因。
我一开始,还以为游尸没有惊动李天罡李天璇,是因为怕钟灵秀,现在看来,是五叔祖守在了那里,才没让游尸进来骚扰。
难怪……家家户户,都出现过五叔祖的寿鞋印子,就是因为五叔祖过去追寻游尸踪迹了!
我把想法这么一说,一下把众人都给说愣了,李国庆想了半天,才狠狠跺了跺脚:“好哇,竟然有人敢葬尸坏咱们家祖坟,抓住了,可饶不了他!咱们快想想法子,把他给找回来,也好让五叔祖入土为安了!”
“是啊,”李家的人都跟着点头:“五叔祖都死了这么长时间了,还得为咱们这些个小辈操心,甚至……”
大家都看向了五婶子。
五婶子之前以为五叔祖是来作祟的,嘴里可没说出几句好话出来,现如今真相大白,她自己才是引狼入室的真凶,不禁羞的抬不起头来,抱着那小厉害就哭。
小厉害不知道奶奶这是怎么了,也跟着哭了起来。
不过……那些看堪舆的,到底是什么人?这种法子虽然阴狠,可也因为阴狠,是很容易报应到了施法人的身上的。
不怕报应,还对我们李家下这个手,对方,是对我们有多大的深仇大恨呢?
是这几年,我在天师府收拾过的人吗?回去可得找北京猿人仔细查一查,看看都得罪过哪一家看堪舆的了。
还有……堪舆,四相局?我猛地反应过来,北京猿人之前提过的四相局的事情,也跟堪舆有关。
动四相局的,跟破我们家蛟龙出海局的——会不会,是同一批人?
马洪波罗明他们都不知道事情的内情,还摩拳擦掌的商量着,敢在天师府现任首席天师家里闹事儿,想必那些看堪舆的,是活得不耐烦了,等一下找到了那几个人,非得好好收拾一番,再扔进天师府的监狱不可。
本家亲戚看他们胸有成竹的,感激的了不得,连声说真的帮家里报仇,肯定要重谢他们。
这倒是把马洪波和罗明说的不好意思了,连声说自己都是跟着我做事儿的,这些都是分内的。
钟灵秀显然也跟我想到了一处去,看着我的眼神,也有几分担心。
我连忙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别多想——一切有我呢。
说起来——那些珍珠上,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这么想着,我就去看附近有没有鸟窝。
长手也真没白跟我在一起这么多年,跟我肚子里的蛔虫似得,立马也跟着我一起找鸟窝,这会儿他看见一个树上有个大的,二话没说就爬上去了。
对了,爬树摘果子是他的拿手绝活,我一直觉得他肯定属猴。
果然,不长时间,长手就从上往下抛东西,我伸手接住了,是那几颗珍珠。
这些珍珠虽然看着跟普通珍珠差不多,可仔细一看,这珍珠白腻的光泽里面,竟然带着点金色。
我一下就想起这东西的来历了——师父“填鸭”给我的内容里有,这个东西确实不是普通的珍珠,有个名字,叫“金星珠”,其实,是鲛人珠。
有句诗,叫“沧海月明珠有泪”,就是说的这种东西,这是鲛人流泪化作的珍珠。
而鲛人这种东西也很神奇,就是传说之中的人鱼,据说吃了鲛人的肉,能长生不老,用鲛人的油做灯,能万年不灭——秦始皇陵墓里的灯,就是鲛灯。
也正是因为如此,鲛人被残忍捕杀,导致灭绝,所以金星珠本来已经绝种了,可怎么这东西又能出现在了这里,他们弄珍珠陪葬,又有什么目的?
这会儿,我忽然发现这些珍珠上都带着点粉末——红色的,朱砂!
珍珠和朱砂,又代表什么?
“也难怪你不知道,应该是我疏忽了,觉得这个东西晦涩罕见,又阴损毒辣,所以填鸭的时候,没给你算进去。”
冷不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回头一瞅,竟然是师父。
“您怎么也来了?”
我师父笑了笑:“算出来四相局的麻烦要露头,我就特地来看看,怎么样,已经开始了吧?”
说着,他接过了我手里的鲛珠,皱起了眉头:“这是一种风水秘术,叫白虎抬头——配上了滴泪坟,是让人断子绝孙的。”
白虎自然主杀伐,所谓白虎抬头,就是把“白虎”,放别人家祖坟里作祟。
充作“白虎”的东西,一般选秤砣,秤砣主压,就是要镇压的他家祖先不得安生。
平时的秤砣都是铁的,但这种做“白虎抬头”的秤砣,要是贵重的,白色的,效果会更好——这些珍珠,就是用来粘在秤砣外面,把秤砣变成白色的。
首先需要给白虎开眼,捏朱砂笔,念:“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笔,万鬼伏藏。”
然后在秤砣底部用朱砂点上两个眼睛的形状,然后取红布盖上,封光,等到没有日光的时候,跟死人一起,去埋在别人家的坟里,要竖着埋,开眼的那面朝上,红布别取,就那样埋进去。
阴天的时候做这件事情正好,因为乌云遮天蔽日,不容易被主报应的神灵发现。
难怪呢……历来都有“龙争虎斗”这么一说,能破“蛟龙出海”的,自然也只有“白虎抬头”了,外带上了埋了外姓死人,构成滴泪墓,蛟龙出海局自然就张了嘴,引来了祸端。
“这帮人不简单啊。”我师父凝神望着我们家的坟山:“看来,他们是跟你们李家杠上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事儿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黑手是一定要找出来的,而眼下,更应该把那个游尸和五叔祖给找回来。
游尸已经吃了李家后代的精血,万一转化成了飞行夜叉,整个村子就完了——飞行夜叉喜欢吃人喝血,上哪儿去,都跟蝗虫过境一样,寸草不生。
旧时代经常有因为飞行夜叉出没,而灭村的,所以一有这种东西,附近的天师都会赶过来,合力剿灭。
我寻思了一下,就让家里亲戚赶紧通知下去,把孩子看好——也得把自己照顾好,最好聚集在一起,让我们这帮人保护起来,千万别落单。
游尸一开始喝血,柿子捡着软的捏,是从小孩儿开始喝的,但是一旦开始喝过了小孩儿的血,他胃口变大,就会开始吃大人的血,谁都不安全。
李国庆他们听我这么一说,都吓的面如土色:“啥,灭,灭村?哎呀妈呀,这可不好了……”
三叔公虽然岁数大,反应的却是最快的,一声令下,就把全村的人都给召集起来了,全叫到了自己家里——三叔公住的宅子,是全村最宽敞的,院子能跑马。
接着,三叔公就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说道:“茂昌啊,咱们村的事情,就都交给你了,这么多人,都是血脉至亲,你可一定得保护好了他们。”
我满腔热血也燃上来了,连连点头:“三叔公你放心吧,有我在,一定把你们保护好了。”
三叔公连连点头,说我出息了,接着就把自己儿子喊来了——我本来以为是让他儿子给我帮忙,还想推辞,没成想三叔公在城里有房子,感觉本地实在太危险了,让他儿子送他赶紧离村。
看着风驰电掣的三叔公,我不禁满头黑线——感情交代了那么多,是把事情交给我,自己走了。
李天罡连连点头:“三叔祖可真惜命。”
钟灵秀想起了李天罡给我当鱼饵探雷的事情,戳了李天罡脑袋一下:“你还不跟你三叔祖学着点。”
我让钟灵秀带着孩子,跟罗明他们在三叔公的院子留守,自己带上长手,就从院子里出来了。我师父自然也跟了上来,问我:“你打算怎么办?”
我吸了口气,说道:“自然是去会会那个游尸了。”
长手也来了兴趣:“你上哪儿找?”
简单啊……五叔祖不是真凶,那真凶就是抱走李天罡的那个,李天罡身上有鳞灰粉,顺着鳞灰粉,一定能找到他——那点子鳞灰粉,是真的没白买。
果然,到了破庙后面,我就发现了一丝鳞灰粉的痕迹,那痕迹一直蔓延,到了阴河附近。
阴河……又是阴河,多少故事,都是从阴河这里出的。
可就到了阴河附近,鳞灰粉就不见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卧槽,不是那个游尸到了阴河里,在里面洗了个澡吧?
鳞灰粉碰到了水,那哪儿还留得住,肯定就得冲下去了。
长手看了我一眼:“这下怎么找?”
还能怎么找,只能盲人摸象了——好在这次人手比较多,我们兵分三路,从三个方向找了个过去。
我去的东头,走了没几步,忽然就发现阴河的河面上,泛起了波纹。
阴河里面确实有鱼,千树哥和我都摸过不少,可是那个波纹很大,不是鱼能泛出来的。
我立马集中起了注意力,拿起了一块石头,奔着那个波纹就打过去了。
这一下,果然“铮”的就响了一声——显然是打在水下什么坚固的东西上了!
我顿时高兴了起来,游尸不就是铜皮铁骨吗?感情那货是藏在水下了。
我两步抄过去,对着水面就探出了手,可手一下去,我就有点懵逼——这东西块头很大,却不像是人,圆圆的……
那东西被我抄出了水,我低头一瞅,立马骂了一句娘希匹——难怪石头撞上去会有那个动静呢,特么是个大王八,可能憋得慌了,从水下浮上来,正好被我扔的石子给打中了。
你妈的,大冬天你不好好冬眠,还起来活动个屁?
我刚想到了这里,猛地就觉出来了——不对!
王八的嗅觉,比人要灵敏许多,尤其对血肉的气息是非常敏感的,王八冬天露头——怕是觉出血腥气来了!
那个刚吃完了孩子血的游尸,肯定就在附近!
我刚想到了这里,就打算回头找找,可头还没回过头,冷不定,一个非常冰冷的东西,就靠在了我脖子上。
那东西……来了!
我反应很快,身子往前一探就想把背后那人给翻过去,可一下脚就反应来了——日了狗,我前面就是阴河,往前一步,当场就得栽进去!
冷我倒是不怕,怕就怕这么一下去,再上来就找不到这个游尸了。
于是我硬生生的把脚步煞了车,转过身,倒是掰过了那人的胳膊,从他肋下钻了过去,手往他胳膊肘一绕,就想把他给抓住。
这东西……就是一具骷髅架子,摸上去的,都是骨头。
可万万没想到,这么一碰,我这手就跟让火烫了一下似得,生疼生疼的,抬起手一瞅,我看见手心青了。
他妈的,做局的人真特么心狠手辣——竟然给这具尸体上面浸了毒,摸不得!
我没法子——三五斩邪已经掉到了万鬼窟里了,我没什么趁手的东西,这东西又没法赤手空拳的对付,我只好大声就喊了一句:“长手,护驾!”
附近很空旷,长手听见声音就会赶过来,可路不好走,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到。
而这个时候,那个游尸转过身,跟我打了一个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