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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醒目 第十七章:心似猛虎,身似坚钢

    说书的看教书的。

    王夫子是什么时候来这小镇的?估计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他第一次出现在听风楼的时候,已有二十载有余。镇子上只要有听过他说过民间异事的人都知道,除了大集那天,每天都会出现在学塾外偷窥的黎先生授课。

    他有一把几十年不朽的桃木戒尺,几十年长不长的马尾辫胡子,除了每天出现在学塾外,没人知道他余下的时间去哪了,也没有人知道他的住处。

    老一辈的镇民都说,二十年前夫子第一次开堂说书,那时还个青衣墨发的俏脸小书生,讲话间文字彬彬,要比那墨水满肠的黎先生更像一个先生。只不过二十年的沉淀来看,他还真不是一个教书的笑声,越活越像个江湖骗子。

    他说他学富五车,没人信。他说他能与白葫芦山的宗师李行二打个平手,更没人信。但如此多人还是热衷于听他说书,那也是因为《开脉卷》没有普及到这里,这里人对修者的认知聊胜于无。

    黄昏,王夫子出现在岐江岸前。

    奔涌的狂流击打江岸,隆隆作响,他立身于岸前不为所动。

    隔着一条江,对面就是凶险异常的岐江道。

    王夫子一去常时笑态,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与岐江道那边的江岸上的撑着伞的十三四目相对。

    十三那把从来没有离开过的黄伞已残破不已,她染血的伤口发出的黑气很黑,比她被烧焦的肌肤黑的多的多。

    岸潮澎湃,江波滚滚,十三看着王夫子,王夫子看着十三。

    许久后,十三后面出现了一群凶狠异常的大汉,这群大汉间举着一把写着血字的大旗,为首的是一个独臂壮年,他用麻绳将十三的四肢绑住,吩咐四五个大汉将她高高抬起。如此这般,十三出奇的没有反抗,焦黑的脸上看不见表情,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出她在笑,双目看着王夫子以及他身后的清河镇,阴沉的笑。

    随着一伙人抬着十三浩浩荡荡地消失于岐江道上。

    王夫子不为所动,还觉得有些可笑,“蠢……蠢的不行,比迎红楼的那位还蠢,蠢到真的以为自己是她,殊不知我们都在他和她的棋盘中。”

    感受岐江春潮,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事情,王夫子驻足许久都未曾离去。

    直到训着龟而来的裴长风出现在江边。

    裴长风目光混浊,洞穿百里,他看向了十三的方向消失道:“确定不要阻止她?”

    王夫子道:“玄器不在她身上,你自求多福吧!”

    裴长风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王夫子问道:“那是什么?”

    裴长风:“这样做值得?”

    “值得与否,我决定不了。不过奉劝你一句,最好放弃你的想法。”

    裴长风大笑,“如果真是李祖师站在我面前,那我还真下不去手,但是你嘛……”

    王夫子眯着的眼睛睁开,看了一眼裴长风,“你会知道的。”

    这一眼在别人看来可能没什么,但站在王夫子旁边的裴长风再清楚不过。刚才,仿佛时间被静止,他的行动也被静止,散发出来的灵念在瞬息之间被斩成千万段。

    他再也笑不出口,黑着脸怯怯地训龟离去,“我只是来收个徒。”

    裴长风走在远处,王夫子突然又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来过这个小镇?”

    闻言,裴长风心里咯噔一下,忽然加快脚步,甚至为了走的快一点,竟连那佝偻的后背也挺了起来。

    裴长风期间没有停止脚步,离开王夫子的视野后他快步变成了小跑,最后变成了飞遁,瞬息间就出现在了言府的偏房中。跑的途中,头都不敢回一下,生怕看见不该看见的人。

    那首座象征地位的太师椅,他也没敢去坐。最后他猛地喷出一口血箭,手中那训龟的拐杖一分两段,散发出耀眼灵光。

    那拐杖是一件宝器,是他身上位数不多里最好的一件玄器,就这么出其不意地断掉了。

    折断一把玄器,莫说是通灵境巅峰的他,就算来的是化元境强者都不能做到如此。

    此后很久,裴长风都未曾在外头露过面。

    ……

    心似猛虎,身似坚钢。

    这是猛虎拳秘籍上开篇的八个大字。此功法名字普通了点,也只是一本黄阶低品功法,却是讲究颇多,明明是一本外门拳法,可却讲究由内而外,先养猛虎心,才有猛虎意。但值得说的是,这门拳法实属霸道至极。

    “蓬……蓬……”

    巨松前,吴念弓起身子,膝盖下曲,学作一副猛虎态势,穆然出拳。

    拳劲生猛,带百斤巨力,挥舞间带有些许抚动的落叶。刚硬猛烈的一拳一拳轰在那百年巨松的树干上,震得巨松摇摇欲坠,就连那被坚硬树皮包裹的树干也是被轰出一个深坑。

    吴念颓然,对这猛虎拳大失所望,他还没学此拳法之前,凭着一身三脉怪力,也是能够起到这种效果。这猛虎拳霸道是霸道,但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有些不尽人意。

    他在林间不断挥舞着拳头,硬是想要把这第一式练成。不知不觉中,吴牧出现在了他旁边,他也全然不知。

    吴牧背着一个竹筐,手中拿着一壶松酒,他倚靠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旁,一边“咕噜咕噜”地喝着手里的松酒,一边静静地看着捣鼓拳头的吴念。

    吴牧看不下去道:“气势有了,但没有那股劲。”

    “什么劲?”吴念脱口而出,似乎已经不在意站在旁边的是谁了。

    吴牧道:“狠劲,比若猛虎的狠劲。如果可以的话,千万不要去想着模仿猛虎,你要想着你自己就是猛虎,真正的猛虎。”

    “功法有的时候不分好坏,关键的是在使用功法的人身上,你难道没从那丫头上学到么?”

    吴念心惊,他还想着这话不正与他领悟到的一叶障目意思一样,这吴牧却是随口全说出来了,甚至还清楚地说出是十三教的。

    未卜先知,说的可能就是吴牧这种人。每次出门送酒,预约了没预约的,他都提前知道,现在就连吴念自己都不敢肯定的梦境,也全被吴牧知道。

    在他面前,没有秘密。

    吴念道:“那只是一场梦。”

    吴牧笑着道:“如果那是梦,那你身上的修为怎么说?”

    这话难住了吴念,可以说的是这是这场梦完全令他捉摸不着头脑的事情。

    见到沉默的吴念,吴牧接着说道:“或许现在也是一场梦也说不准。”

    “确实,我做梦都想着杀你。你却等我来杀你,甚至还教我怎么去杀你。如果真的能够杀了你的话,在梦里也是不错的。”

    “是不错的,你能说出这话,挺不错的。”

    “你就这么想死?”

    “没人想死,只有死人才想死。事了拂衣去,说的可能就是我这种人。”

    吴牧摘下一片松叶,安静的看着这碧绿好一会儿,露出满意的笑容才缓缓将其放入身后的竹筐里。

    “此陋室容不下你这位大仙,明明你在十年前就可以事了拂衣去,告诉我你为何还要等到现在我来杀你。”

    “你不觉得这点翠绿很漂亮么?”吴牧再次摘下一片松叶,放在手心道。

    吴念冷笑道:“你觉得漂亮的话,等我杀了你,我就在你坟前摆满松叶。”

    “有你这话,这趟没白来。”对于吴念不善的言辞,吴牧却是开心地笑了起来,“心似猛虎,身似坚钢。好好练,练好了就来杀我,我等着你。”

    话落,吴牧朝着下山的路走去,吴念这才发现,两人简单的对话,他那空荡荡的竹筐却已经装满了翠叶。

    吴念还是忍不住叫住了吴牧,“王夫子是谁?”

    “你难道更想知道不是十三是谁?”吴牧顿足,反问出口。

    吴念也随着他的脚步顿住而顿住,一时之间接不上来。确实,他更想知道的是关于十三的事情。

    “王夫子是王夫子,十三是十三。不要一位地听别人说的话,有的时候死人也会骗人,所以能够直接相信的话,只有自己。”

    “长时间窝在屋子里对眼睛不好,有时间可以多去外面走走,指不定就能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

    吴牧朝后挥了挥手,也没等着吴念的答复,留下这话就下山去了。

    春风拂面,绿叶匆匆。这就是吴牧喜欢的春景。

    吴念报以微笑,对那吴牧地杀意仿佛渐渐地变得松缓。十六年岁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一位来自男性长辈教导的话,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以前母亲在世,都是母亲一人教他,那父亲却是除了大骂,好像就没有教过他什么。

    父母去世已经过了十年之久,他那一发不可收拾的杀气仿佛被时间摸去了棱角,现在还一位地想要杀了吴牧的心情,可能也只是不想违背了自己的本心而已。

    心有猛虎,我便是猛虎。

    吴念凝神静气,以一叶障目之态再次入定,人外不闻,人内不想。

    他没有在摆出那花里胡哨的猛虎形态,也没有装腔作势把自己比作猛虎,就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不闻不问。

    良久之后,他动了,脚步沉稳,按照猛虎拳的招式,他一拳接着一拳打出,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也没有任何犹豫,倘若势不可挡的雄虎。

    拳声如雷,动驰如虎。形不盛虎,意盛虎。

    挥洒间,落叶翻飞,尘土杨卷,好似一只猛虎驰骋,霸道之至。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与之前劈出一叶障目一样的感觉。

    打完一套猛虎拳后,吴念这才颇为满意。这神乎其技的猛虎拳超出了他的预想,其品阶完全不是普通的黄阶下品功法能比的。

    俗话说,勤能补拙,趁着进入这种奇妙的状态,吴念接着在这片山林间无休止地修炼猛虎拳的第一式,因为只有达到如火纯情的地步,这猛虎拳才算入门。

    猛虎拳分七式,三式为小成,七式才为大成。说是外门拳法,更像是内门功法。修至小成,抬手间自带猛虎劲,可增三象之力,修至大成,可增一龙之力。

    黄阶功法,霸道地像是一门玄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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